戒平心头,如同百十个大鼓乱捶,但表情故作平淡。
他走出人群,站在天王殿首座面前,以往师徒相对,从未站得这么近过!
戒平抬头,见到首座的眉梢,已经近乎全白,心中一痛,“师父又老了几分!”
这时候,天王寺首座开口,“戒平,我且问你,这次戒严出事,是有人偷偷在他的香炉,放入了媚狐香!”
“这等腌臜的秽物,专门用来屏蔽四周、扰乱五感!”
“究竟是谁,对同门下此毒手?”
戒平心中念头流转,已经将自己的行为过了一遍,自认没有破绽。
于是,他壮着胆子,回道,“师父,弟子实在不知。”
“但凶手既然动手,必定有痕迹可寻,只需到戒严师弟房中排查,就能找到蛛丝马迹!”
戒平此话看似公允,实则是笃定了,自己做事干净,绝无留下半点马脚。
听他这番言语,天王寺首座的表情,越发悲伤了,盯着戒平摇头,“孩子,还记得,我对你说过什么吗?”
戒平愣住了,他在首座处学经,耳提面批之下?听到的教训极多?一时间也想不出是那句?
不待他回答,首座已然开口?“你气量太小?若是不知自控,极有可能害人害己!”
说罢?天王寺首座起身,再也不看戒平?径直走到方丈主持面前?屈膝下拜,“老衲有罪!”
“师弟,你请起!”
方丈主持瞥了眼戒平,“罪在他人?无需自揽!”
戒平一颗心?如同沉到冰窟,越发冰凉起来。
他开口时,甚至听不到自己细若游丝的声音。
“方丈,师父,还有各位师叔?请明示,弟子究竟做错了什么?”
戒平心中悲愤?凭什么一言不发,就认定是我害戒严?
难道?就因为他是方丈主持的儿子,就要事事偏袒?将我戒平的多年努力视若无物?
“戒平?你还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天王寺首座,背对着他,声音宽厚沉稳。
“弟子不知!”
戒平喘着粗气,“肯定是有人陷害我,师父,你为我主持公道!”
“痴儿,你……”
方斗在一旁,看得着急,这戒平死不承认,那就拿出证据来。
他身为外人不好出手,若是有机会,一招引香寻踪,就能从残留的灰烬中,回溯到下手之人身上。
方丈主持,也懒得和戒平多说,转身朝观音殿的首座点头,“你来让他死心!”
从观音殿首座的脸上,可以看到他这一脉相称的特点,和戒空一般,都是皮肤白皙,男生女相。
这位首座,传说中少说也有五六十岁,偏偏从外表看,最多三旬出头。
他走到戒平面前,和蔼笑着,“戒平啊,不要紧张。”
“师叔……”
观音殿首座,双掌并拢,抖出一朵脸盆大的莲花。
莲花的花瓣依次朝外绽开,露出中央一面圆镜,竖着照在戒平面前。
观音殿首座,轻身说道,“可曾听过,我释门有一门神通,名为过去现在未来无漏佛眼!”
戒平内心抽搐,勉强笑道,“难道师叔会?”
“说笑了,师叔可不会!”
观音殿首座语气如常,就像是和晚辈日常聊天,令戒平内心的紧张感,开始逐渐退去。
人群中,戒空将念珠挂在手腕,双手合十。
他内心在哀悼,为戒平这个交情还不错的同门,因为戒空知道,师父一出手,任你如何隐藏也逃不掉。
戒平还不自知,松了口气。
“但是,师叔有一门神通,名为‘小缘镜诀’,有些看头!”
“我释门有‘生灭论’,一缘生、一缘灭,万物生灭,皆有缘法!”
“世上有因有果,联系因果的那一线,就是缘!”
“你能抹掉外相的痕迹,却抹不掉缘的残留!”
“小缘镜诀,就是能照出隐藏万物中的‘缘’!”
戒平感觉喉咙发干,轻声问道,“真有这门神通?”
“天王殿修的是肉身菩萨,对神通并不擅长,小缘镜诀又是师叔我独门神通,你不知道也情有可原!”
观音殿首座轻轻点头,双手托着莲镜,柔声说道,“不要躲!”
戒平被清澈镜光一招,如同被捆住,站在原地不动。
镜光如水,波动几下恢复平静,里面浮现的一幕,令戒平见了惊骇欲绝。
四周的僧人们,见到镜光中,僧团赶路时,戒平鬼鬼祟祟,找到戒严专用的香炉,将一物塞入其中。
不问可知,此物就是‘媚狐香’。
戒空闭上双眼,他这位同门,算是完了。
戒平手足发凉,他本以为私密的一幕,原来根本瞒不住。
幼稚,太幼稚了。
“哈哈哈!”
戒平放声畅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天王殿首座,声音冷静之极,“方丈,戒平残害同门,我天王殿绝不包庇,还请你降下法旨!”
方丈主持轻叹口气,“师弟,我如何不知,他从小跟你长大,情同父子,但戒平戕害同门、勾结妖类,这是大忌!”
天王殿首座沉默,然后说道,“请降法旨,送戒平圆寂!”
戒平望着他后背,双眼都是绝望,“师父!”
“罢了!”
方丈主持轻叹口气,“传我法旨,将戒平押回福元寺,关入塔林守陵,终生不得踏出一步!”
戒平疯狂吼叫,“想关我到死,休想!”
“你这孽畜,为何执迷不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