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掌事重新提起笔,开始在顾悠悠给过来的那张纸上添加人名。
顾悠悠凑过去一看,“张、小、芊?”
她习惯性地把名字念了出来,而后下意识地扭头在布庄里寻找张小芊的身影。
跟一些此时正偷偷摸摸地观察着她这边的动静的人不同的是,张小芊此时正专心做着手上的活儿,缝纫机的针孔有规律地在布料上落下一排针脚。
顾悠悠摸摸下巴,认可地点了点头:“我倒是把她给漏了——你继续,还有没?”
杜掌事松了口气,看来他的眼光顾掌柜的还是认可的。他略微一思索,目光在布庄内内转了一圈,又接连写了几个人名,顾悠悠对着员工记录本一看,没意见。
“新来的那几名织工,掌柜的可打算让她们也一块接这批活儿?”杜掌事手中的笔停了下来,偏头问道。
顾悠悠顿了顿,手指在桌上轻点几下,“目前人数也差不多了,再添一个进来就行,就林林吧。”
顾掌柜的倒是对林林印象比较深,杜掌事想,这位新掌柜的似乎比较注重第一印象,谁若第一印象让掌柜的不满意,那她便不会对着个人有多少耐心,就像前些天被辞退的小原,但谁若让掌柜的有一个好的第一印象,那便会像小云或是林林一般,掌柜的在安排一些工作时也会第一时间想到她们。
杜掌事想到这,再一联想顾掌柜头一次来布庄时,看到布庄内乱糟糟的气氛,约莫着对自己的第一印象也没好到哪去。他心底已经开起了小差,手上反应却不慢,一听顾悠悠说了林林的名字,便提笔在纸上抄了下来。
“掌柜的,可以了。”杜掌事添完名单,把纸张拎起来抖抖,又对着晕染上去的墨迹吹了吹,墨迹干了才递给顾悠悠。
顾悠悠接过来粗略一数人数,二十多个人,半个月内赶一百件成衣,相当于一个人半个月内要做四件衣裳。对于布庄里的织工从前的工作效率来说,一人半个月做四件衣裳是超常发挥。但若是跟村里的婶子们对比——婶子们一天多就能做一件衣裳,倒真是没法比的。
顾悠悠原先还不准备弄这么多人,但一想到这也算是她头一回让织工们赶制衣裳,不好逼她们太紧,况且要赶制的那件衣裳也是织工们头一回尝试,到时难免会有剪裁出错的时候,这些差错她也需要预算进时间和人数里。
杜掌事问道:“掌柜的准备什么时候开始让织工们赶制衣裳?”
“我原先写下去安排要接活儿的织工们,目前手上正忙着的活儿也都差不多了,你刚刚添上去的那些若是也能立马完成手头的工作,那这两天就可以开始了。”顾悠悠道。
杜掌事微微一愣,倒是没想到掌柜的会连织工们现在手头还有活儿,得等她们完成手上的活儿再开始着手让她们赶制那批货。
“杜某也是这么想的,方才添上去的人,包括新来的林林,都是差不多可以结束手头的工作,准备接下那批货的。”
“很好,”顾悠悠点了点头,她也不想拖太久,那就等她们手上这批活儿赶完再做那批货。
“掌柜的……”杜掌事忽然欲言又止。
顾悠悠抬头,“杜掌事有什么问题直说就是。”
杜掌事略一踌躇,斟酌了一下语言才道:“想来掌柜的也了解了,咱们布庄对于织工们的酬劳,皆是按照她们的职务计算,一等织工有一等织工的酬劳,二等三等的也各自有各自的计算方法,但平时除了客人额外打赏给那些做的令他们满意的衣裳外,无论织工们皆多少活儿,她们都是固定那些月钱,所以……”
杜掌事起了个头,顾悠悠便看出他想要表达什么,待听他没把话说完便停下来,顺着他的话补充道:“所以杜掌事是想说,即便我们仔细挑选出这二十几名织工来接这批活儿,到头来也许她们也并不领情,反而还会想凭什么她们干的活儿要比旁人多?”
杜掌事想表达的就是这个意思,但碍于顾悠悠的面子,他自然不可能把话说得这么直白:“也许会有一些织工们会这么以为,这倒也算是人之常情,她们若不会这么想,之前在布庄也不会……”
也不会一个个都勾心斗角,斤斤计较,生怕做多了些活儿,让旁人、让布庄占了便宜去。
顾悠悠勾唇笑起来,对于这个问题并不意外,“杜掌事跟我倒是想到一块去了。这些天我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之前的布庄,那些织工们会一个个肆无忌惮地消极怠工,虽然有一部分原因是杜掌事没怎么去管理,一部分则是这些织工在布庄待久了开始自发抱团,剩下的大部分原因,其实是因为布庄这几年来一直实施的固定工资“方案”。
试想,你有了一份工作,收入可观,又没有人常常在旁边“监管”着,即便你马虎一点,没有按计划完成任务,最后也依然能拿到每个月固定的那些工资。慢慢的,你发现你活儿做多或是做少,认真或是粗心,你的工资都丝毫不受影响——
那时间一长,人们基本都会像这些织工一样选择消极怠工,毕竟惰性是人天生具备的。
顾悠悠在意识到这个问题时,倒是打算过要不要像现代那些公司一样,不是按月算工资,而是按数量算工资,每月计算布庄里的织工们做了多少件衣裳,就给多少月钱。
但后来顾悠悠发现这个方案行不大通,首先布庄里的织工们数量庞大,一个个计算起来又是一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