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稍稍回溯。
其实安妮根本就没有睡,尽管马尔钦那杯热乎乎的牛奶,的确让她有了几分睡意,但更多的是怀念。
虽然对她这么一个孩子来说,“怀念”这个概念还很模糊,安妮只是在道森温暖的怀抱下,想起在这片雪地另一侧的那个林中小屋。
那里的天和这里一样,一年到头来总是那么冷,让人想一直躲在被窝里不出来,可妈妈总是会用冰凉的手,香喷喷的食物,又或是在额头上来一个甜甜的吻将她唤醒。
日日如此,本该如此。
习以为常的生活却在一场难受的热病过后,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妈妈,不见了。
爸爸说,妈妈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要很久、很久才能回来,等长大了就可以去找她。
于是安妮克服了严寒的日子,改掉早晨时睡懒觉的习惯,就连平日里讨厌的那种蘑菇一样的绿色、吃起来硬硬的蔬菜也捏着鼻子吃了下去,因为爸爸说这样可以快快长高、长大!
可是长大似乎要很久,而且太慢,难免会让人急切。
每当这个时候,安妮就会来到屋子的壁炉前,坐在妈妈最喜欢抱着她坐的扶手椅上,抱着她亲手缝制、却不知为何少了一只眼睛的提伯斯,然后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旺盛的炉火发呆。
每当这时候,爸爸总会默默拿来一张毛毯为自己盖上,明明炉子里的火已经很热了,她一点也不冷,但安妮还是会乖乖盖着不让他有过多担心,就如同现在一样。
明明可以自己跑的很快,安妮还是任由道森抱着继续一路狂奔。
可就像小时候那样,赖床总有要起来的时候,尤其是当那个温暖的怀抱离开时,冰冷、寂寞、孤单、无助、彷徨这些令人开心不起来的情绪就会一涌而上,像滔滔不绝的浪花将她吞没,就像它们曾经卷走妹妹黛西那样。
黛西,黛西,黛西长什么样来着了,黄头发,大眼睛,还是…嘎吱。
微不可查的脚步落雪声,让安妮从无尽的“浪花”中醒来,太好了…山姆没有跟其他人一样突然离开,周围也没火燃烧过后留下的大片灰烬,他还活着,虽然身上的气息很冷,与刚才抱着自己时那种温暖,温暖到让人想要赖床的气息截然不同。
该说些什么呢?
面对山姆这种生人勿进的状态,安妮没法用出在酒馆时的古灵精怪,因为在她的内心中已经知道了答案。
前天是黛西,昨天是父亲,今天是山姆。
这些曾爱过自己的人,终会离去…嘎吱、嘎吱!
就像安妮所想的那样,帮她缝好了小熊,从坏叔叔手中保护她,带给她诸多温暖如被窝的山姆哥哥,如那些所爱过她的人一样,要离开了。
我能喊住他,又哭又闹的求他留下来吗?
不能,这样的话就永远也长不大了。
那样子的话,妈妈就永远回不来。
没关系的,还有提伯斯在陪我。
可为什么眼睛会酸酸的?
不行,大人才不会哭!
嘎吱——!
离去的脚步声突然停下,强忍着没流泪的安妮心脏狠狠一缩,下一秒正离去的人回头与她对视在一起。
他说对不起。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啊,他做错了什么吗?
啪嗒、啪嗒…!
想不通为什么的安妮,眼泪却再也止不住了,很快那个温暖的怀抱再一次到来,睡意也同样铺天盖地,让人无法拒绝。
“这就睡着了吗…”
再一次抱起安妮的道森为小姑娘擦去泪水,就仿佛这不是情绪带来的泪水,只是睡意带来的眼泪。
这一次仍旧死死抱着提伯斯,这一次提伯斯没有任何反应,就连婕拉都感应不到祂的存在,就仿佛祂并不存在一样。
对于守护之人没有威胁的他人,比利魔当然懒得看上一眼。
对此心知肚明的道森,自然也不会去作死的研究祂的身体构造,虽然他的确很兴趣就是了,这是每一个法师都会有的探究心理。
“婕拉,我想看看安妮做了什么梦。”
“你不是挺反对这种行为吗,还说每个人都有,记忆是人类最珍贵的宝物,是不容入侵的圣地…”
“停停、停停…我错了,我的确说过这种话,可我还是想要犯错,拜托了!”
曾主张只用梦之花控制他人情绪,而拒绝甚至约束婕拉入侵人类梦境的道森,在此时难免被狠狠打脸,可他还是只能硬着头皮发出请求。
毕竟莉莉娅如今不在,她那种靠着幻梦树灵体与人共享梦境的办法用不了。而在入侵他人梦境上,专门研究过此道的婕拉是专家,他对此虽然略有研究但还不足以安全的对他人使用。
“为什么?你明明就知道,这孩子身边有个恶魔,而恶魔通常来说都跟黑色玫瑰有说不清、道不明关系…你却在刚才做了那么多不合理的行为,道森·冕卫,这一点都不像你。”
沉默片刻的婕拉传来的意念显得极为疑惑,早知她会如此询问的道森,也不藏着掖着果断给出原因:“因为她还是个孩子。”
“?”
这一次不用交流,道森都能感到婕拉灵魂上的情绪波动,她不是那种喜欢追问不休的人,可遇见无论如何怎样都无法明白的事情时,还是会产生动摇。
“你或许会说我们无亲无故的,或许会说这不理智,或许还会猜测我别有用心…可我要告诉你,人类就是这样,很多人想和做的事情并不一致,我不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