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老太君正自坐在上首喝茶,见她进来,便搁了茶盏,佯嗔道:“你这丫头,这是又淘到哪儿去了?使你过去沁芳斋送个燕窝,竟去了这么久才回来,果然我是宠坏了你了!”
杜若抿嘴一笑,一面将手中食盒搁在旁边桌上,一面道:“回老太太的话,我过去时,九秀正同萧秀、十秀在屋内弄些媳玩意吃,见我来,便留我一道用了些!我走时,又使我带了些回来给老太太尝个鲜!”她说着,便打开食盒,将里头的物事取了出来。
饶是萧老太君算得见多识广,见着那玉米与甘红薯也不免眼生。当下依着杜若所言一一用了,却觉味道甘美,甚为别致,对那爆银杏更尤为喜爱,竟都吃了。杜若一面服侍她,一面便细细将沁芳斋之事一一的说了给她听。萧老太君倒也并不多说什么,及至净了手后,这才挥退了屋内其余人等,只留杜若问道:“你今儿过去,见九秀气色如何?”
杜若听得一怔,毕竟想了想,这才小心翼翼的道:“九秀面上总带病容,人生的也纤瘦,气色却看不出什么来!不过据我看来,精神却是不错的!”
萧老太君便点了点头,面上隐现犹疑之色。
杜若在旁察言观色,便又问道:“老太太可是疑心九秀装病吗?”心中却是好一阵不解,她跟在萧老太君身边已有十数年了,对老太太的性情自是了然的。萧老太君一生富贵双全,儿孙满堂,早年也还罢了,年纪渐长之后,却是喜清静更胜热闹,孙儿孙女里头,除却有限的几个,其他却都不放在心上,更从不计较这些请安之事。
萧老太君微微摇头:“我的性子,别人不知,你却是知道的。莫说九丫头身子本就不甚好,便是她果然是装病不过来,我亦不会同她计较什么。我如今想的,却是九丫头的婚事!”
杜若眸光微闪,轻声道:“前些日子,老太太不是说了,有意要抬举抬举九秀,为她攀一门好亲事?”杜若并非凌家的家生子,却是老太太在十多年前,往观音寺上香时,在路上捡来的。萧老太君见她聪明伶俐,生的也好,便索性将她留在了自己身边。
这么些年下来,老太君身边的人是来了又走,走了又来,惟独是她,却一直都在。老太太便也日渐的倚重于她,有些什么话儿,也都爱同她商量一二。而杜若人既聪明,嘴巴又紧,对内对外,都是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任你怎么旁敲侧击,也难问出一个字来。老太太见她若此,自然更是喜欢,对她,便更是视如心腹,这几年更是到了无话不说的地步。
萧老太君听得杜若的话,便点头叹道:“我原来是真有这个意思,但如今看看,却又不免有些犹豫!”抬头见杜若面上似有不解之意,老太太不免又叹了一声,道:“九丫头这孩子,毕竟不是在凌家长大的,况这许多年,我们对她母女也实在算不得好,以她性子,若真嫁了去,将来虽未必落井下石,但紧要关头,肯否伸手拉上一把,却也难说的紧!”
杜若忽然听了这话,却是没来由的一阵心惊,脱口而出道:“老太太这是觉得……咱……府里……”她情知这话不能胡乱说出,因此只断断续续说了几个字,便没敢再说下去。
萧老太君朝她摆了摆手,慢慢道:“世事变幻,谁又说得清楚!我也不过是想着未雨绸缪而已!”她口中说着这话,面上却不免现出些忧色来。
杜若见此,心下不禁一阵发寒,她自然明白,老太君既说未雨绸缪,那定不会空穴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