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启安走后,陆藏锋没有按原定计划去月家,而是回府沐浴更衣,换了一身官服,进宫求见皇上。
没有人知道,陆藏锋在暖阁里,跟皇上说了什么,只知道陆藏锋从暖阁出来,周身都散发着令人瑟瑟发抖的寒气,根本没有人敢靠近。
而皇上在陆藏锋走后,将自己关暖阁,直到半夜赵启安去找他,才把他从一室黑暗中拉了出来。
皇上从暖阁出来,也没有回寝宫休息,而是屏退左右,跟赵启安一起,如同儿时那般,趁半夜无人之际,坐在暖阁外……
兄弟二人,聊起了儿时的事。
然,不管是赵启安还是皇上,他们儿时能说的事也就那么几件。
其中,最符合今晚这个氛围的,是年少时,每到深夜,皇上会避开下人,将赵启安从漆黑的密室带出来,而后找个无人的角落,借着昏暗的灯光,将把白天所学的知识,一一教给赵启安。
这是他们年少时,最艰难的时刻,也是最温馨的时刻。
贫瘠的儿时,就那么几件可以说的事,聊着聊着,话题就自然而然的结束了……
皇上拍了拍,枕在他腿上的赵启安,看着天上的星月,笑容有几分孤寂,“是不是人长大了,就回不去了?”
曾经,他人生最大的目标,就是希望启安能光明正大的走在太阳底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变了?
不,不应该说变了,是这一个目标实现了,他又有了新的,更大的目标……
“小孩有小孩的追求,大人有大人的追求。现在,让你吃喝玩闹,你乐意吗?”赵启安瓮声瓮气地道,避着皇上,悄悄地打了个哈欠。
可困死他了。
皇兄太能聊了。
皇兄他平时,是有多无聊?
逮到他一回就不放了。
“也是。”皇上点了点头,可随即又怅然地叹了口气,“朕想了一下午,还是想不明白,只是娶个妻子而已,怎么跟要他的命似的?他要是不喜欢,就把正妻供着,把喜欢的迎进门就是了。何至于,为了一个妻子的人选,给朕脸色看,跟朕说出,以后只谈君臣,不谈兄弟的话来。”
“皇兄,原则上讲,我赞同你的话,但你别忘了弦音姑姑。”赵启安慢不经地道。
“弦音姑姑跟藏锋的婚事,有什么关系?就算有关系,那也不是朕的事。”皇上黑着脸,不高兴了。
赵启安可不会给他哥留面子,“弦音姑姑一生,可不就毁在你们这些,乱点鸳鸯谱的皇上手里。”
“那是皇祖父的事,与朕何干!”他给藏锋挑的,那是汴京一等一的贵女,足已配得上藏锋。
“都是皇上干的事,有什么不一样?”赵启安又打了一个哈欠,连日少睡,让赵启安失了耐心,“皇兄,你悲秋伤春结束了吗?我困了。”
“滚滚滚,滚去睡。”皇上恼怒地推了赵启安一把,险些把赵启安推得摔下去。
赵启安嘟囔了一句,一个鲤鱼打滚站了起来。
月光下,赵启安双眸含着水珠儿,一副困倦至极的模样。
皎洁的月光,柔和赵启安阴冷的眉目,没了白日在人前的阴沉冷漠,赵启安看上去像一只慵懒的小猫,傲娇却不失体贴。
在走之前,赵启安忍不住回头看了皇上一眼。
看到陷入沉思,仍旧想不明白的皇上,赵启安轻叹了口气,“皇兄,陆藏锋他爹,在婚事上栽了那么大一个跟头,你觉得陆藏锋还会乖乖地配合你吗?而且,陆藏锋那人一向有主见,他知道自己要什么,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陆藏锋说得没有错,你以后呀,别插手他的私事,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呗。他做好臣子的职责就够了,旁的你不能再求再多呀。”
“朕那是关心他,不想他一个人孤苦伶仃。”他好歹还有启安,陆藏锋就只有他一个人,什么时候死在屋内,都不会有人知道。
“呵。”赵启安没好气的哼了一声,“皇兄,你还是少管闲事吧,别跟皇祖父一样,竟做糊涂事,惹人嫌。”
皇上一怔,随手捡起一块小石子,砸向赵启安,“你胆肥了,敢说朕跟皇祖父一样糊涂。”
“当皇帝的,气都这么小量?”赵启安跳起来,避开皇上的石子攻击,背对着皇上摆摆手,回宫殿了。
留下皇上一人,坐在原地,长长地叹了口气。
罢了,陆藏锋不肯娶就不娶吧。
只要陆藏锋不再娶月宁安,陆藏锋想娶谁都行。
一夜未睡的皇上,第二日如常早朝。
今日早朝,苏相未曾出现,但他却让人,代上了一道请辞的折子。
苏相以身体不适,精力不足,难堪大任为由,上折子请辞。
按惯例,按皇上一向优待臣子的风格,别说苏相没犯什么大事,便是犯了大事,皇上也会给足老臣面子,驳回两次,等到第三次上折子请辞,皇上才会无奈的同意。
苏相这时上折子,也是想着皇上定会驳回。他可以过一段时间,再上一次请辞的折子,如此即不会让皇上不满,也能拖到北辽使臣来京。
而等到北辽使臣来京,许多事就能操作了,可是……
出乎所有大臣的预料,皇上看到苏相上请辞臣的奏折,都没给大臣议论的机会,当即金口一开,“准!”
准!
皇上准了苏相的辞呈。
只一次就准了,一句挽留的话也没有,更不用说驳回了。
众朝臣听到皇上的话,顿时都懵了。
他们知道的比旁人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