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到谢黎的食指和大拇指,捻着衣角;她想起初见谢黎时,那一杯熟练的茶;谢黎女扮男装到卿卿馆时,脱口而出的蜜儿。
一切的一切,其实早就引起了蜜儿的怀疑……只不过是她自己一厢情愿的不愿意相信。
谢黎看着顾卿卿,或者现在唤她蜜儿更为合适,她的脸色渐渐发白,像极了小时候自己给她讲鬼故事的样子。
“蜜儿。”谢黎顿首,轻轻一唤,蜜儿的身体便猛地一晃,双腿一软跌倒在地上。
半晌,她恍惚抬头,面前谢黎的脸渐渐和顾卿卿的脸重合在一起。
她颓然一笑,那笑声渐渐飞上云端,和着簌簌落下的白雪,被埋入雪中,再也不见了踪影。
待蜜儿笑够了,她才慢慢从地上爬起来,似哭似笑的唤了谢黎一声,“姑娘,您回来了。”
谢黎的眼中说不出是悲是喜,若是一切尚未发生,大概还有挽回的余地。可是,蜜儿已经不是从前的蜜儿了。
“蜜儿,我只有一个问题。”谢黎叹了口气,目光放空,“我死于哪一年?”
蜜儿顿住,半晌才道,“姑娘死于南楚十二年的除夕,至如今已经快一年了。”
“那我们进宫是哪一年?”
“南楚十年。”蜜儿言语中似有悲怆之意,“姑娘要打要骂,蜜儿绝无二话,可为何要如此扎我的心呢?是,在皇宫中,姑娘您护着我,我很感激你……”
“蜜儿!”谢黎冷声打断蜜儿的话,眼中似乎藏着隐痛,“从前,是不是有一个五皇子?”
蜜儿的眼中露出惊恐,瞳孔猛地放大,厉声唤道:“姑娘!”
“回答我!”
梦中的事情,是不是真的便在蜜儿的“是”与“不是”之间。
蜜儿垂在身侧的拳头握紧,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半晌才迸出一个“是”字。而就是这一个“是”字,将谢黎浑身的力气全数抽出,她如同蜜儿一样,从凳子滑落地上,一滴泪眨眼间便落到地上。
“姑娘……”蜜儿有些手足无措,下意识的想去扶谢黎,伸手到一半却是愣住了。
她如今,还有资格去扶姑娘吗?
而就在这迟疑的一瞬间,谢黎已经撑着地,自顾自的爬了起来。
“好,我知道了。”
说完,谢黎手脚发软的想往外走去,脚步踉跄虚浮,竟像是大病一场。
“姑娘。”蜜儿深知那件事对姑娘的打击,若不是……姑娘一定会咬着牙坚持下去的。
“世子已经替你报仇了。”蜜儿猛地上前,一把抓住谢黎的手腕,“世子将他刀刀凌迟了,姑娘。”
最后的“姑娘”两个字放得极轻,就像是前世传来的一般。
谢黎脚步一顿,转眸看向蜜儿,“凌迟?”
“姑娘当知道,当时那件事情闹得有多大,世子又是经历了多大的黑暗,才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皇上没有处置他?”
“太子殿下保了他。”蜜儿抬手撩开谢黎额前的碎发,如从前那般,“五皇子是被江湖中人所杀,所以成了一桩悬案。”
“什么劳子五皇子,不过是一条趴在皇室脊梁上的一根蛆虫罢了,除了便除了,先皇连一个郡王之位都不愿意给他,也只有助纣为虐的太妃会一根白绫,随之而去。”
那太妃,谢黎已经记起来了,就是五皇子的生母,一直想把自己送上五皇子的床榻之人,死不足惜。
谢黎愣愣的接受着前世最后两年的记忆。
南楚十年,前梁公主刺杀先皇,先皇当场毙命。平南侯谢辉原欲当场斩杀前梁公主,但先皇最后遗命:杀人偿命,欠债还钱。绕过前梁公主的性命。
当时尚是太子的皇上懦弱成性,虽绕过了顾卿卿性命,但是为了安抚众人情绪,将顾卿卿留于宫中,做一名舞姬。
将卿卿馆众人充入宫中,罚做苦役。
顾卿卿貌美惊人,五皇子垂涎已久,常常动手动脚,言语羞辱。
终于在南楚十二年的除夕,他将顾卿卿捆入寝殿,意欲羞辱。
千钧一发之际,萧逸破门而入,携满身风雪,长剑直指五皇子的命门。顾卿卿夺门而出,却遇到了暴乱,卿卿馆中众人烧了御膳房,正欲逃命,而杀红了眼的众人敌我不分,甚至有些穷凶极恶之人想要趁乱强暴顾卿卿。
顾卿卿跌跌撞撞冲到城楼上,退无可退,避无可避,一跃跳下城楼,成为了夜风中那一只断翼的鸟儿。
谢黎愣愣的看着蜜儿,嘴巴干涩,就像是渴久了的鱼儿,“蜜儿,那你呢,我记得……当时你被我抛在后面了。”
蜜儿一愣,眼中涌现出无限的光来,“世子救了我。”
原来……萧逸救了蜜儿,怪不得了。
萧逸同顾卿卿的缘分,是在刺杀先皇的那一夜。
萧逸认出了她便是小时候的那个小姑娘,从此费尽心思将顾卿卿揽入自己的羽翼中,明里暗里挡了多少明枪暗箭。
只因为……小时候的救命之恩。
其实……也算作是相互救赎吧。萧逸曾说过,他的父王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往事一点一滴清晰的涌入脑海,谢黎无力的苦笑起来。
该想起来,不该想起来的,全都想起来了。
梦中,衣衫已经被扯破,那一座大山已经压了下来,腥臭的酒气在口鼻间萦绕,顾卿卿无力的抓着那绡纱,陷入了绝望。
而后,风雪交加,绝处逢生。
谢黎点点头,嘴角溢出一句“多谢”,然后便自顾自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