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缓缓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谢黎。
眼前这个女子,明明同寻常的女儿家并没有分别,一样的娇俏可人,一样的养在深闺,明明前一刻还被人置之死地,下一刻便能让堂上诸人皆成为自己的助力。
鬓边的金步摇缓缓悠悠,随着她的动作而落在了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就像是昆山玉碎,凤凰清鸣。
太子的目光清淡却又带着压迫力,他的表情凝重,在场诸人也不敢说话,每个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太子身上。
所谓上位者的威慑力和信服力,大概就是如此吧。谢黎在心底叹了一声,静伏着,慢慢抬了头。
“太子殿下,颁法吧。”
谢黎直视着太子的眼睛,太子也一动不动的盯着谢黎,凝重气氛下,空气似乎都停凝了片刻。而后,一声轻笑突兀的响起来,带着惯熟的调侃和不着调。
“太子殿下,人家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你还给脸色看啊?”萧逸一爪拍在太子的肩头,冲着谢黎眨眨眼,“也是人家谢大小姐脸皮厚,长了十个胆子,不然你堂堂一国储君如此凶狠地盯着一个闺阁娇娇小姐,还不得哭鼻子呀?”
手下微微用了力,太子肩头吃痛,不得已转头瞪了萧逸一眼,一掌拍掉了萧逸的爪子。
萧逸哀嚎一声,撇撇嘴,道:“哎,到底允不允,说句话啊?”
太子看着一动不动的谢黎,又看着吊儿郎当的萧逸,从萧逸那笑意盈盈的眸子中看出了“退让”两个字。
也是,谢黎是平南侯最宠爱的女儿……念到此,太子果然瞧见谢辉全身心都扑在地上跪着的娇娇女儿身上,眼眸中全然都是心疼,竟是半点惶恐都没有!
太子有些胸闷气短,这些臣子,都是这样“目中无人”的吗?
“你先起来吧。”无奈,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堂中尽数都是娇娇女儿,若是他一口否决,不知这些女人回家会说出怎样的“诛心之言”来……
“太子殿下是答应了吗?”谢黎抬头,并没有立马爬起来,反而目光灼灼的看着太子,就像是小女儿向讨要珍宝时的语气,带着几分雀跃。
太子顿时觉得心头更闷了。
“此事……还得从长计议。”太子摁了摁额头,“这颁法之事,并不是本宫一言可以定下的,本宫回去之后,定会禀告父皇,待朝堂议定后,自会有结论。”
此话说的也在理,而且这皇族之人,逼急了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谢黎惯会见好就收,便恭恭敬敬的磕了头,朗声应道:“臣女代天下女子,叩谢天恩。”
太子转身的脚步一歪,差点一个踉跄摔了下去。
萧逸眼疾手快,反手一拉,太子才避免出洋相的悲剧。
待得太子出了应天府的大门,谢辉便赶紧把谢黎扶了起来,上上下下检查了一番,才佯装生气,呵斥道:“卿卿,你的胆儿肥了,是不是?什么话都敢往外说,那可是太子殿下,说话可不能这样了……”
“太子殿下很好说话啊。”谢黎歪头,娇娇一笑,“太子殿下心怀宽广,自然不会同我这种没有见识的小丫头计较。”
谢辉便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
自家闺女这是不知天家的威严啊,方才谢辉晓得,太子殿下怕是动了杀机的。
任何人如此挑衅天家,怕都是会被嫉恨的……可是自家女儿都这样了,作为父亲的自然也不能退,只能硬着头皮撑腰……
“你不懂。”谢辉摸摸谢黎的头发,“回去之后爹爹细细和你说。”
“哦。”谢黎乖顺的应了声,父女俩便准备往外走去。
“爹爹,四妹妹呢,怎么办?”路过人事不省的谢恬,谢黎歪歪头,问道。
谢辉头疼得看着柔弱的小女儿,张嘴道:“来人,把四小姐送回福荣阁吧,让母亲处置。”
上了轿子,谢辉才满脸惭愧的对谢黎说道:“卿卿,我代你四妹妹,向你道歉。”
谢黎愕然,目瞪口呆的看着谢辉。
“父亲,不用……”
“不,卿卿,你四妹妹会生出这样的心思,说来也是我这个父亲的职责没有履行到位。小的时候,我也从来没有管过她,想来是我这一碗水端的太过不平,才招致了这样的祸端……”
谢黎瞪着眼看着谢辉,看着他唯唯诺诺的在自己面前,替谢恬揽错,看着他明明白白的剖析自己的过错,有些回不过神来。
其实谢辉这话说的也没有错,谢恬会有这样的想法和过错,谢辉难辞其咎。
“父亲,我不怪你。”谢黎淡淡阖眸,素手轻抬,看着马车外,“说来,我也不会怪四妹妹的。毕竟,一切的利息我都已经讨回来了,不是吗?”
谢黎轻轻吐出口气,“只要她不再招惹我,我自然也不会再怎么样她的……停车。”
马车应声而停,惊蛰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姑娘,怎么了?”
谢黎探出脑袋,“白露呢?”
满身伤痕的白露赶紧走上前来,轻声唤道:“姑娘。”
谢黎上上下下看了眼,问道:“前面可有医馆?”
“有的。”惊蛰四下张望了一小会儿,指着前面的济世堂道:“姑娘,您瞧,那不就是。”
谢黎便跳下了马车,转身对欲跟下来的谢辉道:“父亲,我带白露去看看伤,想来回家之后,父亲也会处理四妹妹的。我就不回去观了,免得因我而有不妥。”
“卿卿……”谢辉抬起手,看着转身,毫不留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