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像他们说的,那个男店主是目前占上风的笼主。那么,那个眼睛像两个窟窿的女人……
岂不是很有可能就在店里???
周煦有片刻的茫然,他想起什么般恍惚地说:“说起来,之前那个女人总是隔一会儿就来、隔一会儿就来,现在、现在距离她上次出现……有多久了?”
“不知道,但是好久了。”格子衬衫也很恍惚,声音里是掩不住的惊恐。
原本挤挤攘攘挨在一起的人沉默数秒,呼啦一下散开来,谁都不敢靠着别人。
这种氛围下,他们看谁都觉得有几分诡异。
“也、也不一定吧。”有人安慰道。
周煦原本也是这么自我安慰的,但是他忽然想起上厕所时一片漆黑的回廊、那些早早躲起来的店主、以及刚才有人说“那个男笼主甚至都没有开门”,就好像他们早有感觉,感觉女人就藏在生人之中,所以全都躲了起来。
对了!
刚刚是谁说“那个男店主没开门”来着?
好像还说了一句“找不到他店铺在哪”?
正常人比如他,匆忙之间只能看个大概,店主长什么样、店内卖了什么东西,开没开门,其实很难注意全。
如果能注意到,那一定印象深刻。
但是……印象深刻怎么会“找不到店铺在哪”???
他愣了一下,猛地想起来,刚刚说这话的正是他妈,张碧灵。
周煦瞬间僵硬,一动都没敢动,冷汗就顺着头皮渗出来。
碰巧有人打破死寂,说了一句:“别自己吓唬自己了,那个大姐不是在门上贴了符吗?封城符还是什么符来着,反正肯定能防那些东西啊,进不来的。那个女的肯定被防在外面了,进不来!”
这话好像也有道理,好几个人纷纷附和。
可是话音刚落,他们就发现倚靠在角落的闻时站直身体,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符纸旁,直接摘下了其中一张。
“你干什么?!”众人大惊,“你扯它干嘛?疯了吗?!”
“谁告诉你们这是封城符?”闻时面无表情地问。
周煦恍惚地眨了眨眼,机械地说:“我。”
夏樵瞪大了眼睛:“难道、难道不是吗?”
“是有点像。”闻时说,“不过它是反着画的。”
“反着?反着什么效果?”
“废话。”闻时冷冷说,“封城的反效果。”
如果说封城,是把这块地方护住,不让别的东西进来。那么反效果就是……城门大开。
那一瞬间,周煦的血从头凉到脚。
夏樵惊恐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更惊恐地看向了张碧灵。
众人紧跟着反应过来,呼地一下从她身边蹦开,连滚带爬躲到了闻时和谢问身后。
张碧灵僵立在原地,乌黑的眼珠一眨不眨地看着众人。
她张了张口,似乎想辩解什么,下一瞬,那双漆黑的眼睛就像墨团一般化开来,越来越大,像占据了半张脸的黑窟窿。
她皮肤白到发青,扭着脖子挣扎了几下,然后彻底变成了另一个人的模样。
一时间,店铺里充满了尖叫。
有人试着去抬那扇卷轴门,但手指却软了,怎么都抬不动。滚撞间,各种东西摔落满地,四面狼藉。
女人黑洞洞的眼睛盯着闻时,抬脚向前走了一步,嘶哑虚渺的声音说:“你把那个沾上好吗?”
闻时看了一眼手上的符:“为什么?”
“我要找人。”女人轻轻地叹了口气,“我要找人啊,我找好久了,他都不见我。”
“为什么不见你?”闻时说。
女人摸着自己的脸,苦笑了一下。但因为太过僵硬,显得有些扭曲:“他怕我啊。”
她喃喃地说:“他怕我。”
“怕你什么?”
“怕我现在这个样子,怕我死了。”女人说。
“那你为什么来一定要找他?”
“我答应了的。”女人轻声说,“每天收车从这里走一下,刚好可以跟他吃个晚饭。然后我去交车,他看店,到了9点关门回家。每天都是这样的,我怎么好不来?”
只是那天刚巧,不遂人愿。
宁州突然下了暴雨,往望泉路来的高架桥下有点塌陷,水没过了那段路,她来得匆匆忙忙,又接了个电话。一不小心直冲进了水里。
那段水好深啊……
那天之后,她依然天黑就会走进万古城。
这里门庭冷清,但有一些批发性质的店铺生意还可以。
她印象里的万古城,总是夜里六七点的样子,玻璃窗外是楼房星星点点的光,但离得很远,显得这栋商场孤零零的。
商场里的灯总有大半不开,零星的店铺就分散在二三层。剩下要么早早关了门,要么标着出租和转让,落了厚厚的灰。
她家老宋的店就在三楼。
她每个天黑、每一个天黑都会走进来,顺着滚梯慢慢到三楼,可是所有的店都会急匆匆地收起摊,在她面前把卷轴门拉到底。
明明是熟悉的回廊,但是处处透着陌生。拐角的米线店不知为什么挪到了另一头,徐老太的缝纫铺每天都在变着位置。
她找不到老宋了。
老宋在躲她。
她本来想得很简单的,来看一眼就走。
但她夜夜来,夜夜都看不到。
“他们都是你拉进来的么?”闻时问。
女人怔然片刻,轻声应道:“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