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这百里淑嬅也不是个好相与的主儿。
昨日秀女同入宫,除了楚玥,人人都受了她的好儿。更在午后闲暇时,纡尊降贵亲自往各宫小主房中去,放下身段拉着家常。
与闭门不见的楚玥相比,众人自然是愿意同她多亲近的。
还被蒙在鼓里的楚玥回了瑶华宫发了好一通脾气,任谁劝也无用。
后来闹累了,气闷着便歇下了。
待午睡起来,见珊瑚正在偏殿外洒扫着。她伺候楚玥最久,楚玥甚知她的性子,何事都挂在脸上,半分藏不住情绪。
见她憋红个脸一副泫然欲泣模样,楚玥便道:“你怎么了?”
珊瑚正走着神,被楚玥这一声唤吓得手中的扫帚都掉在了地上,“没娘娘,奴婢没事。”
说罢躬身欲将扫帚捡起来,楚玥则肃声道:“这才入宫两日,你便有心事瞒着我了?”
“奴婢不敢”珊瑚急得落了泪,抬起袖子来抹了把红彤彤的眼,委屈道:“是是奴婢听了些不中听的话,实在气不过,这才”
楚玥秀眉一蹙,招手令珊瑚来自己身旁,耐着性子柔声问:“你听了什么?一五一十说给我。”
珊瑚支吾了片刻,眼看着正要开口,却被后赶来的楚衿呵斥了一声:“珊瑚,你跟娘娘嘀咕什么呢?”
珊瑚见楚衿来,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楚衿将扫帚捡起来递给她,吩咐道:“庭院里灰大,去扫了吧。”
珊瑚重重颔首应下,慌也似的从楚玥寝殿里逃了出去。
她方走,楚衿便换了一副嬉笑容色,道:“娘娘午憩醒了,可要用些茶点?”
楚玥阴着脸色,一双碧水眸子几近眯成了一条缝,“珊瑚方才要说什么,你那样拦着她?”
楚衿低垂眉眼,低声道:“奴婢奴婢没有”
“你没有?”楚玥推搡着楚衿的肩膀,怒道:“说!是不是你背着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被珊瑚听去了,这才怕珊瑚在我面前说嘴你?”
楚衿大惊,忽地跪地叩首不休,“娘娘明鉴,奴婢并无做过此事只是这事说给娘娘听了,只会令娘娘徒增烦恼,不若不若不听了罢。”
“放肆!”楚玥想也未想,抬手便赏了楚衿一记耳光,“我瞅着是我这两日对你太过和善了,令你浑忘了自己的身份!什么话该听什么话不该听尚由不得你做主!说!”
楚衿捂着烧红的面颊,强忍泪意委屈道:“是是皇后娘娘和萧常在,她们她们背地里拿娘娘您出恭之事当笑柄传着,那话说得实在不堪入耳,由凤鸾宫的内监宫女听了去,午膳时当闲话传了起来。娘娘是知道的,从前在府上,芝麻绿豆大点的小事都能传得流言满天飞,何况实在这连宫墙都透风的帝苑城里?”
“贱人!”
楚玥并未听完楚衿的话,已觉羞愤难当,随手抄起一琉璃花樽便砸在了地上,“我便知道!我便知道她会使出这些花花肠子来对付我!”
楚衿本屈膝跪着,见楚玥气得在原地踱步,生怕她一不小心足下被花樽碎片划伤,于是猛地起身一把揽住了楚玥,“娘娘莫要动怒仔细脚下!”
“仔细什么脚下!”楚玥踢了一脚底下的花樽碎片,怒不可遏道:“脚下的路都被人插了一把把锋利的刀刃了,你却只会在这儿劝着我莫要动怒!?”她食指用力杵在楚衿的太阳穴上,厉声训斥着:“你记着父亲母亲要你入宫是作甚的!是要你一路扶持着我将百里淑嬅那贱人从皇后的宝座上拉下来,可不是让你教导我如何规行矩步的!”
见楚衿低垂着头怯怯不敢搭话,楚玥愈发气不打一处来,一把便将楚衿推到在地上。
失了重心,楚衿整个人向后跌去,下意识伸出双手来撑地。
可这一撑,正压在了碎片之上,将右手划出了几处深可见骨的伤痕来,殷红鲜血霎时溢出,淌了满地。
楚玥也料想不到这局面,吓得尖叫了一声,惹得门外伺候的宫女赶忙入内询问何事。
见楚衿面色惨白,双手叠在一并按压着血流如注的右手手掌,宫女们也是吓得不轻。
楚玥见不得血腥场面,背过身去不耐烦道:“快快,带她下去包扎着,再将这儿收拾干净!”
她一耸鼻尖,仿佛嗅见了血腥味,满面嫌恶出了寝殿。
与楚衿擦肩而过时,还不忘嘀咕一句:“当初便不该脑子过了浆糊将你带入宫中来,本就是个灾星的命,怎知不是你克了我?尽是晦气”
入夜,楚衿独居庑房中,右手被包扎成了个粽子,伤口仍在隐隐作痛。
帝苑城的规矩,宫女、内监是最末流的存在,有了伤痛除非主子可怜,可唤御医来诊治着,不然便只能自己苦苦熬着。
有时寻常伤风感冒,得不到及时医治又要负着繁重的活计,活活将人病死的也有。
楚衿将纱布揭开了一条小口,血黏连浸泡在了伤口和纱布的交接处,痛得她忍不住‘唔’了一声。
今日负伤,在瑶华宫的寝殿里楚衿连哼都没哼一声,更是没落一滴泪。
比起从前在楚宅里受林氏和楚玥的打骂折磨,这样的苦楚,不过是寻常事,见怪不怪了。
所以第二日一早,即便伤口已尽发炎化脓,楚衿身上烫成了火炉生着高热,她还是早早起身,第一个入了寝殿,伺候着楚玥梳妆。
楚玥睁开朦胧睡眼瞧见楚衿的时候不免有些讶异。
她瞥了一眼楚衿缠着纱布的右手,冷声问道:“可有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