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奇将福贵太妃的死告诉张太后的时候,张太后沉默良久,以极低的声音叹了一句‘终究是哀家对不住她’,而后便吩咐礼官告天下,福贵太妃薨,以皇贵妃仪制下葬昭陵,追谥为福嘉皇贵妃。
福贵太妃的丧仪办得体面,用的是凤栖梓宫,上彩绘六凤,只比皇后的梓宫少了三凤,可见尊贵。
因丧,玄珏辍朝一日,以托哀思。张太后还特地请来了烛华观的道士,替福贵太妃办了一场往生法事,希望她来生可以一切顺遂,再不用受今生这样的苦楚。
据说丧仪之上,张太后哭得眼睛都肿了,回了仙寿宫便大病一场,几日都无法下榻。
从前先帝在时,她与福贵太妃可说是情比金兰的挚友,纵是亲姐妹也少有如她们那般亲昵。
若非后来重重误令福贵太妃自己心底生了魔障,或许今时今日还常能见到她二人同游御花园,共桌用膳的佳景。
张太后聪明了一生,但面对挚友的离去,终究是不够沉稳了。
她的反应如此剧烈,被有异心的百里震远抓住了把柄,借由他人的口将这事儿在前朝与昭都传的变了味。
“听说了吗,那福贵太妃是被张太后给秘密处决了。张太后心里有鬼,害怕福贵太妃死后成了冤魂回来索命,所以请了得道的法师来镇住福贵太妃的怨气!”
“这都是小事,福贵太妃之所以要被张太后处死,是因为她在中年大吉日那日的宴席上拿出了先帝的遗诏!说先帝易储,一早属意大皇子为储君,那遗诏许多大臣都瞧见了,上头拓印了先帝的玉玺,应该错不了。”
“怪不得大皇子一向安分守己,却会在皇上登基时突然挑兵起义闹出那般大的动静来。”
“说不准呐,先帝的死都和张太后有关。好好儿地选秀那日,怎就会突然暴毙了?”
如此这般的流言传的沸沸扬扬,几乎成了大昭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乐子。
百姓的疑声四起,前朝的朝臣渐也生了动摇之心。
事关国祚,凡事名正,则言顺。即便玄珏登基三载,这事儿也足以撼动到他的地位。
对于这些无稽之谈,玄珏的态度不过是当个笑话,听过便忘了。
可张太后在病愈后听到这些流言蜚语如何能忍?旋即下了一道懿旨,令巡守昭都的侍卫耳朵都竖起来,再听见有人将流言传的尘嚣甚上,即刻捉拿杖责八十以儆效尤。
强刑之下无人敢饶舌,却也加深了众人心头的疑云。
楚衿知道这事,是偶然从三福口中听来的。
彼时三福正同西淳、北璧她们说着坊间传言,怎料透风的墙将这话就传到了楚衿耳中,吓得三福连连叩首求主子饶命。
楚衿并未责怪他,只让他管住自己的嘴,小心嘴上松了把门来日掉了脑袋。
这日午膳的时候,玲珑负责给楚衿布菜,偶然提及此事便问:“流言传成那样,皇上却跟个没事人一样,一句解释也没有。”
“解释什么?”楚衿笑道:“你仔细去民间打探打探,从前传皇上不是先帝的亲生子,而是张太后和七皇叔苟且生下来的孽障这样的话也有。皇上若是事事都放在心上,那还不得累死?”
“可是人人都这么传着,你们古话不是说,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吗?那苍蝇还不叮无缝的蛋呢”
“你以为那些宫外的百姓生了千里眼顺风耳,这些宫闱秘辛他们掐指一算都能算出来?”楚衿夹了一筷紫薯膏送入口中,默声须臾又道:“这事从谁嘴里传出去的,还用猜吗?”
玲珑凝眉道:“你是说百里家那个老头?”
楚衿笑笑,便不答了。
五黄六月,日日上朝又是聚在了朝阳宫外树荫蔽日的地界。
这日楚衿往张妃宫中坐了坐,到了要服安胎药的时候才作别告退。
甫一出门,见抬轿的内监正围在轿子前捣鼓着,于是远远儿问道:“做什么呢?”
为首的内监指了指轿杆回话道:“贵妃娘娘,前几日落了雨杆子浸了水,赶着今日烈日当头这么一晒,木头脆裂了。奴才已经命人去挪了新轿来,还请贵妃娘娘稍后片刻。”
楚衿将手掌挡在额头前,看一眼能噬人的日头,嘟囔道:“这晃眼的太阳能将人晒成了人干,罢了,你们在这儿候着吧,左右离着不远,太医也嘱咐本宫多走动走动对胎儿有益,本宫便行回去吧。”
往返路上,乌泱泱的宫人跟在身后。
有撑伞的,有打扇的,还有抬了奉了冰的玉瓮跟在楚衿屁股后头的,生怕她磕了碰了热了恼了。
饶是如此,滚烫的日光灼在皮肤上,还是隐隐作痛。故而楚衿择了一条平常不常走,却阴凉的路。
而这条路,正也是下朝的官员由朝阳宫出宫的必经之路。
一路上,大臣见了楚衿皆毕恭毕敬行礼,楚衿也倩笑回之。
直到她遇见了百里震远。
二人擦肩而过,对面不识,谁也没搭理谁。
在即将错开各自行去的一刹,忽听百里震远开腔道:“楚家的余孽在宫中可还安稳?”
楚衿停了步子,背对着百里震远冷笑道:“本宫尚算安稳,只可惜故皇后此生,再没有能得安稳的时候了。”
楚衿开口便往百里震远痛处上戳,他也登时翻了脸面,“你这个贱人!故皇后也是你能出言折辱的!?”
他一届莽夫朝着楚衿扑了过去,吓得宫人们连忙堆成了人墙将他拦住。
楚衿这才徐徐回首,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