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在瑶华宫封宫的这一夜,楚玥生了高热。
她人浑浑噩噩糊涂着,只觉着口渴将她从梦魇中逼醒了来,打眼瞧着空荡荡的寝殿,吃力向门外喊道:“水本宫要水”
须臾,门被轻缓推开,楚衿闲着步子入内,脸上噙着诡谲的笑意。
她拿起桌案上的紫砂壶,替楚玥添了一盏水。
那水是凉的,楚玥接过来只嘬了一小口,便满盏泼在了楚衿面上,“都要结了冰碴子的水你也敢拿来给本宫喝?”
楚衿抽出别在腰间的帕子,柔指一拈抹去了脸上的水渍,“楚答应息怒,是奴婢错主意了。”
“楚答应?”楚玥愣一愣,“你说什么呢?”
“哦,奴婢忘了您病着睡着,还不知道这消息。”楚衿望着她,淡然含笑道:“皇上圣旨,丽妃楚氏,跋扈悍妒,刻薄狠辣,德不配位,羞煞满门。着,褫夺封号,降为答应。圈禁瑶华宫,死生不得出。”
楚玥僵着面孔,静默须臾冲楚衿咆哮道:“贱人胡说!本宫不信,本宫不信皇上会这般待我!”
“不信?”楚衿笑了一笑,在楚玥的塌边坐下,问道:“翠瑶领了你的命去给皇后娘娘下毒,她全都招了。如今人被皇上判了凌迟处死,正行刑着呢。”她欠身下去,与楚玥惨白的面容相觑着,食指比在了唇峰处,“嘘楚答应细细听,可能听见暴室传来的凄惨叫喊声?那是刑官,正一刀、一刀,挖着翠瑶的皮肉。”
楚玥推搡了楚衿一把,喘着粗气伏倒在榻上。
她双眸瞪得极圆,因恐惧双手死死抓着被衾。
倏然,仿佛耳畔当真可以闻听到女人的凄厉叫喊声,于是又捂住了双耳,尖叫道:“不可能!不过是巴豆粉罢了,皇上他怎会”
楚衿轻轻靠近她,薄唇亲启,含着略显阴森地笑,道:“皇后娘娘从未吃过巴豆粉,吃过巴豆粉的,是楚答应你。”
楚玥粗喘连连,一时唾液呛住了喉头咳嗽不止,好半天才缓和下来。
她攥紧了胸口被汗水浸湿的氅衣衣领,疑道:“你什么意思?我”她本懵然不知,却经楚衿轻描淡写的两句话后倏然想通了这事,于是瞪着楚玥怒道:“是你?那巴豆粉是你下给我的?是你害我在皇上面前出恭,害我败光了面子?”
她病着,身子虚极了,却还是不忘抬手掌掴楚衿。
仿佛在她心中,楚衿从来都是个不会反抗的玩物,任凭自己打死,也不敢多嘴一句。
可这一次,楚衿却还手了。
她将楚玥的手腕擒在半空中,竭力反手一记耳光打在了楚玥的脸上。
楚玥来不及惊呼,唇角已然又血渍漫了出来。
“你你敢打我?”楚玥想要反抗,却又被楚衿扎扎实实地掴了一记耳光。
她感觉头很沉,像是被灌了铅一样,无力地趴在床上喘着粗气。
楚衿低垂眉眼看她,连连摇头,“啧啧,我有什么不敢打你的。将死之人,我还怕你变成鬼来索我的命吗?皇后娘娘中了断肠草的毒,毒入骨髓,人虽是救回来了,可这一生都没了生育的能力。一只不会下蛋的鸡,落在凤凰窝里,她这一辈子算是完了。你觉着皇上,太后与百里家,会轻纵了你吗?”
“我是冤枉的!我是冤枉的!”楚玥嘶吼着,挣扎着想要起身,“我要去见皇上,皇上定会信我。一切都是你这个贱人的奸计,是你”
楚衿蛮力横生,一把将楚玥推倒在了榻上,死死抓住她的手臂,道:“你要见皇上?呵呵,可惜皇上不想见你。瑶华宫的宫门下了重锁,皇上的意思,是要你自生自灭。”
楚玥怅然摇首,泪自难抑而落。她灰心到了极处,却仍生出厉色来与楚衿相对,“为什么要这般害我?我失势了,连累的是楚家满门!你是楚家的嫡女,你便不怕祸连自身?”
“楚家嫡女?”楚衿鼻尖一嗤,摇头苦笑道:“如今你当我是楚家嫡女了,从前你母亲害死我母亲的时候,怎不见她当我母亲是楚家正妻?你自年幼便对我颐指气使,打骂羞辱,捡了犬粪来伴在我吃食中要我吞下,那时候,你怎未想起过我是楚家嫡女,是你的长姐?”
楚玥近乎疯魔般笑了两嗓子,她的脸颊微微抽搐着,陷出了她这个年纪本不该有的褶子,“所以你一直记恨,一直隐忍,一直在找机会要报复我,是不是?”
楚衿抿了抿嘴唇,挑眉凝视楚玥片刻,才道:“其实我本可以留你一条残命的,只可惜你是我的妹妹,我不忍看着你在这瑶华宫里圈地为牢,孤苦终此一生。像你母亲说得那样,人活着,必得轰轰烈烈活得精彩,若是苟延残喘依附旁人,倒不若抹了脖子重新投胎。这话原是她对我说的,如今我原封不动的,送给你。”
楚玥见楚衿缓缓向她逼近,心生惧意,惶恐道:“你你要做什么?这事儿我冤枉,父亲母亲自会救我,到时你露了狐狸尾巴,我第一个要杀的人便是你!”
楚衿并不理会她,只将自己的柔荑细指在楚玥面前绕了绕,“妹妹当真觉着,自己还有申诉冤情的机会?”她顿了顿,猝然发笑,“哈哈,也是。你自幼有父亲母亲庇护着,哪里知道这人世间的苦楚艰辛?这世道,并非所有蒙冤受屈之人,都能沉冤得雪。这世道,也多得是些死的不明不白之人。当日我母亲是,今日,你亦是!”
她背过身去,从半开合的衣柜里抽出了一条雪白的缎子,抬手对着菱窗在月光下比了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