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太后对栾宇这个皇孙实在疼爱至极,原先是每日都让青竹抱去她的仙寿宫享天伦之乐,后来天气渐渐秋凉,又怕孩子日日来回挪宫染了风寒,便索性移驾至凤鸾宫,一日里有大半日都在楚衿面前晃悠,一留便是大半日。
如此可头疼坏了楚衿,在婆子面前还得装出一副内媳贤良淑德的模样,半刻也不得闲。
西六宫闹出贺阑珊那样的事儿是大事,张太后今日见了楚衿免不了要说嘴两句。
她将栾宇抱在怀里,冲他笑得眉飞色舞,一抬头看向楚衿时,神色又像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一样,“你别怪哀家啰嗦,那幽都的帝后有着身孕,你再瞧不上她也不至于这个时候寻她的晦气。她从前没得身孕的时候,你和张妃把她打得满地找牙你见哀家可曾问过半句?”
楚衿知道越辩张太后的嘴就越碎,于是索性屈膝下去福礼道:“太后教导的极是,臣妾知错了。”
张太后唇角牵扯出微妙的弧角,“有了孩子后你这性子倒收敛许多,哀家说些什么你也愿意听了。”
楚衿眨了眨眼,一副乖觉模样道:“从前许多事都是臣妾不懂事,多亏了太后不弃一路提携,臣妾心下感激。”
太后欣慰颔首,臂弯里拦着的栾宇咿呀撒着娇,太后连忙将他抱起来,脸贴着他白嫩的小脸蹭了蹭,“哦呦~~嫲嫲的小乖乖,亲亲嫲嫲好不好?”
栾宇鬼精灵的,在张太后脸上嘬了一大口,哄得张太后笑起来合不拢嘴。
青竹在一旁插话道:“自打皇后娘娘给太后添了皇孙后,太后连吃烟次数也减少了。总说吃了烟口中一股子晦味,大皇子闻了要难受。”
“哀家盼着的可不就是含饴弄孙之乐吗?不似皇后年轻着,平日里皇帝宠着,没事儿了还能和那些嫔妃们逗逗乐子。哀家有什么呀。”张太后起了身,抱着栾宇在殿中闲步。
她是当真喜欢楚衿给她生得这个皇孙,栾宇也会巴结她,对着她全然没有对着玄珏的那股子虎劲。
张太后爱屋及乌,自然也少寻楚衿的事儿。
“算算日子,你这身子调理恢复的也差不多了吧?”
楚衿浅笑颔首,张太后又道:“那就再加把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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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什么劲?
见张太后目光凝在了自己的小腹上,楚衿背后乍起凉意。
你这老太婆想什么呢?我这才怀了十六个月,你是还打算让我再怀十六个月?
合着我一年到头啥也别干,光给你儿子生娃了呗?
楚衿皮笑肉不笑,岔开了话题道:“宇儿自诞育还从未在太后宫中过过夜呢,太后要是实在喜欢,便挪回仙寿宫去养几日。日日见太后奔走来臣妾宫中,显得臣妾这个内媳不懂规矩。”
张太后眼中星芒一闪,频频点头,孺子可教这四个字仿佛就堆在嘴边,“既然皇后都这么说了,那哀家就替你养两天小乖乖。他夜里闹,你也可好生歇一歇。”
呵呵,啥话都让你说了。
成吧,你开心就好。
于是当夜张太后就将栾宇抱回了仙寿宫,而玄珏在得知了这事儿后,兴奋的搓了搓小手对刘奇道:“夜里!摆驾凤鸾宫!”
刘奇见玄珏劳了一日的国事仍一副精力充沛的模样,不免打趣道:“皇上晚上这是要大干一番事业了~~~”
没了栾宇这个‘第三者’,玄珏可不是要好好儿‘疼一疼’楚衿?
于是乎这一夜的凤鸾宫,守夜的宫人与门外的侍卫,又被刘奇一一送上了棉花,塞住了自己的耳。
东六宫的‘欢愉’之声常有,西六宫的‘凄戚’泣声不绝。
贺阑珊醒身后得知自己失了孩子,哭到眼睛都快瞎了。
江慕白常伴她身侧劝慰,却是越劝越糟。
因他有心要保全赵似锦,故而并未与贺阑珊说出实情,只说她是自己母体孱弱才会保不住孩子。但好在未伤及根本,好生休养上个一年半载,得孕的机会还是极大的。
但贺阑珊哪里肯信这样的解释?
自己得孕的时候御医明明说一切安康,怎地如今孩子没了就成了自己母体孱弱的责任了?
江慕白如此说,在贺阑珊眼中看来他分明就是因为害怕玄珏,害怕大昭,故而不敢惹事,才连自己痛失亲子的屈辱都能忍下。
他能忍,不代表贺阑珊能忍,她心里恨毒了楚衿,暗发毒誓要让楚衿血债血偿。
而她的目光,就盯在了栾宇身上。
她修养了两日,身子略足了气力,便不顾众人反对执意要入凤鸾宫给楚衿请安。
楚衿见了她来不免有些惊讶,看她脸色虚疲,嘴唇上布满了皲裂起皮的纹路,秋凉的天儿坐在殿里额上还不时浮出微若露珠的汗,于是道:“帝后身子尚未好全,原是不需来给本宫请安的。”
贺阑珊一改往日跋扈嚣张,对着楚衿毕恭毕敬不说,连那日小产的事儿更是提都不提一句,反倒一个劲的说经此变故她看开了许多,从前和楚衿作对实在是不应该。同为两国国母,应当和睦相处,才能令东西六宫皆安。
楚衿听罢只是淡然一笑,“你能看开便好。”而后又命三福取了许多山参、阿胶、血燕等滋补身体的贵价补品,送去了贺阑珊的羽蓬殿。
三福送了东西回宫后,楚衿正在菱窗下坐着,比着日头瞧着这几个月宫里的账目,玲珑则在她身旁替她看茶。
楚衿翻动账目的动作微微一顿,抬头看了三福一眼问道:“她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