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更天,墨黑夜。
张太后与青竹抱着栾宇来到了御湖边,取木盆置于湖面,将栾宇置于木盆内,用力一推,推入了水流之中。
这一夜,主仆二人对着御湖整整跪拜了一夜。
次日拂晓,如有神迹。那木盆同二十多年前一样,逆流漂了回来,而栾宇的烧,也已然退了。
青竹将栾宇从木盆里抱了起来,跪了一夜的张太后膝盖已经没有知觉了,她艰难起身,摸了摸栾宇温热的脸蛋。
他水灵的眸子盯着张太后看,咯咯笑着。
张太后跪在御湖旁叩首两记,“信妇多谢龙母娘娘垂怜!”
玄珏和楚衿得了消息,第一时间赶去了仙寿宫。
在看到栾宇活蹦乱跳笑声如旧后,二人悬了一夜的心也终于能放下。
楚衿从青竹怀中接过栾宇来紧紧抱着舍不得松手。
她贴着栾宇的额头吻了又吻,即便是被他挥舞的巴掌在脸上不知道拍了多少下,楚衿的脸上依旧洋溢着欣喜若狂的笑。
玄珏亦然。
他逗着栾宇玩了一会儿,便将目光投向青竹,“青竹姑姑好本领,只一夜的功夫就治好了太子的病。可党重赏!”
青竹推却道:“奴婢何德何能?这一切都是太后”
“咳咳”张太后用力咳嗽了两声止住了青竹的话,“皇帝给你赏赐你就收着。他抠搜的,一年半载也不见赏赐宫人些什么。是你的福气了。”
青竹会意,谢过玄珏恩典后不再多言。
看着帝后二人抱着自己的孩子欢喜退下,张太后不禁喟叹,“想当年玄珏死而复生时,先帝和哀家也是如此,一连几日便是做梦都能笑醒。却不想一晃,这么多年都过去了。”
青竹缓声道:“太后总说先帝年纪大,与您在一起是贪图您的美色。您也说,您是贪图他的权势才甘心跟着他。可奴婢瞧的真真儿的,您对先帝,是存了满心爱意的。先帝对您亦是如此。”
张太后摇头浅笑,“一把年纪了,还提这些做什么?这一世的情爱与痴心,究竟是谁负了了谁,谁又福了谁,算不清了。总归知晓了人死后于九泉之下还会相聚,到那时见了先帝,哀家再慢慢儿同他聊吧。”
她略微活动了一下小腿,膝盖的刺痛令她蹙起了眉。
“太后,您为了太子在御湖边儿上跪了一夜如何吃得消?奴婢扶您回榻上歇歇吧?”
“哎,老了,不中用了。”张太后自嘲般笑笑,得青竹搀扶一把起了身,神色痛苦却掩盖不住唇角凝着的笑意,“哀家到了这个岁数,还能念着什么呢?皇帝好,皇孙好,哀家便无所求了。”
常道无论是多么坚强的女子,一旦生儿育女,便一并有了软肋同盔甲。
张太后如是,楚衿亦如是。
谁也料不到平日里色厉内更厉,连皇帝也敢揪耳朵训话的泼辣皇后,合了自己的宫门面对自己儿子的时候,却能柔声柔气,笑意常凝。
一连几日,玄珏来凤鸾宫寻楚衿都是自个儿独睡在寝殿的。
而楚衿则往栾宇的寝殿去,夜夜都护着他入眠。
她怕极了,这是她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无力,也是她第一次发觉,原来即便是像栾宇这样的‘混世大魔王’,同也是及脆弱的稚子。一个不慎,便会落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境地。
作为母亲,她觉得自己所做的远远不够。
从前喂乳、换尿布、缝制新衣这些事儿,楚衿一味能躲懒就躲懒,喂乳交给乳母,换尿布交给嬷嬷,缝制新衣交给造办处。
她这个母亲,除了得闲抱一抱栾宇,哄一哄栾宇外,好似还不如个宫人待他上心。
所以自栾宇大病一场后,楚衿浑像是转了性子。
凡事必亲力亲为,栾宇所用的一应物什都得她先即便查验过才可放心。
她不善女红,却勤能补拙,日日对着绣台纹绣花样制衣,熬得眼睛都花了,手指头上也尽是密密麻麻的针眼,她也未曾有过放弃的念头。
宫人们打趣说:“皇后娘娘若是再这般,咱们可是白拿俸禄了。”
玄珏心疼道:“衿儿歇一歇吧,瞧着才几日,人都熬瘦了,朕实在心疼。”又有几分吃醋瘪了瘪嘴,“如今你一门心思都扑在咱们儿子身上,陪朕的时候的少了。”
连张太后都在背地里与青竹念叨着:“这皇后是经了那事转了性子了。从前哀家见到她就头疼,也笃信她带不好自己的孩子。如今因祸得福,算是美事一桩。”
都说女人在生育子嗣之后,仿佛一夜之间就长大了。
楚衿成长的开端,似乎比旁人慢一些。
但好在,她成长的速度要比旁人快上许多。
张妃好几次来宫中,见楚衿放下了她最爱的闲书,拿起了针线绣起了布,便打趣,“你这是立志要当个贤妻良母了?”
楚衿想想她对待玄珏一如既往的态度,不禁发笑,“贤妻算不上,但总能算是个良母了。宇儿是我的孩子,我必得是这世上最疼爱她的人。姐姐不知道,许多事儿都是到了险些要失去的时候,人才会懂得他的珍贵。”
张妃臃肿的脸上堆积出一丝不怀好意的笑,“你如今会说了,可还不对着表兄好一点儿?太子命悬一线你领悟了,难不成哪日也要表兄‘命悬一线’,你才肯不再欺负他?”
“姐姐乱说。”楚衿辩道:“我哪儿有欺负过皇上?”
张妃与玲珑相视一笑,没人接楚衿这句话。
二人的表情分明是在说,你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