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妃娇羞成了御花园里少见的含羞草,将那丹青捧在手心儿里不舍得放下。
楚衿打趣道:“听皇上说四爷得了姐姐的丹青即刻就挂在自己榻前了,可见四爷也思念姐姐的紧。”
“可当真?”张妃眼帘低垂,愈发羞涩,“那那我也去挂着。”
她吩咐莞羽去给她准备浆糊来,将那丹青铺平,取镇纸用力压了压折痕。
瞧她这样不像是玩笑,楚衿连忙拦道:“姐姐可是欢喜疯了?你将那丹青挂在榻前,太后哪日来姐姐宫中坐坐瞧见了,姐姐可是要将太后气出病来?”
张妃笨笑了一记,拿起枕头将丹青放在枕下压好,“放在这儿姑母总瞧不见了吧。”
楚衿坐在梨花木长案旁的矮凳上,取了莞羽新沏好的白茶进了一口,徐徐道:“四爷还让我给姐姐带句话,他说姐姐信里头想说的意思他明白了,他知道你不识字便未书信,只说他和姐姐信里的心意一样。”
见张妃捂着嘴笑,楚衿又问:“我便奇了。那信是我帮姐姐写下的,不过是寻常问候,四爷瞧出什么心意了?”
张妃挤弄眉眼看她,故作神秘说了句这是属于他们的秘密,便打了岔将这话题岔开了,“你离宫的这些日子,后宫的嫔妃还算安分守己,茹常在和知常在时不时拌拌嘴,也没生出什么大乱子。”
“那幽都呢?”茶盏上氤氲而起的浅白雾气凝在楚衿面上,她的神色朦胧,又带几分警惕,“赵似锦可安分?”
“正说她呢,她似是变了个人一样。一日幽都的朝臣和咱们的武官在出宫门的时候撞见了,不知是谁先嘴里不干净挑起了事端,两拨人就在城门口骂起嘴仗来,惹得百姓群聚围观,好生丢人。”
张妃站起身来紧了紧自己浅紫色的腰带,挪着步子坐在了楚衿身边,“听说第二日赵似锦在早朝时狠狠责罚了那几名生事的官员,罚俸半年,还迫他们亲自登门与咱们的武官赔礼。”
“她能有这样知分寸的时候?”楚衿冷笑,“只怕是做样子给咱们瞧。”
张妃往楚衿茶盏里填满了茶,缓声道:“我总觉着你对那赵似锦好像很有偏见,她扶持自己儿子成了幽都新君,自己垂帘听政当了太后,西境百万幽都百姓也都舍给了咱们大昭,我觉着她应该没什么坏心思了。即便有,如今幽都溃不成军,她还能翻出什么天?”
“这世上的黄鼠狼给鸡拜年只有一个原因,就是要吃它的肉。没有哪只黄鼠狼是愿意和鸡做朋友的。因为在它们眼里,鸡就是它们的口粮,哪有和口粮做朋友的道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即便赵似锦真转了性,我也不会轻信她。”
张妃无奈一叹,“你向来疑心重,不过如此也好。咱们也没指望着跟幽都和睦共处,和赵似锦把酒言欢成了朋友。”
离宫两月,后宫并无异样,前朝亦然。
早朝之上,各部官员依次向玄珏报了这两月的大小事宜,多是四海升平,百姓安居乐业的喜事,唯一算得上问题的,也仅是北方落雪成灾,积雪最厚处足了半丈,不过朝廷也委派粮队运送了充足的粮食挨家挨户发放下去,挨到来年春日积雪消融也不是难事。
早朝时,顾成歌立在正三排,脸上一直挂着痴然的笑,目光也显得有几分呆滞,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刘奇都唤散朝了,他仍作了聋子如同没听见一样,立在原地怔怔发呆。
玄珏就坐在龙椅上看着他笑,也不搭理他。刘奇觉得有些尴尬,凑到顾成歌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国师大人,早朝散了。”
“啊?哦散了呀。”顾成歌耸肩一笑,转身朝着朝阳宫外行去。
走了两步,又折返回来,向玄珏一拜,道:“微臣恭喜皇上喜得贵子。”
“恭喜朕?”玄珏朗声笑道:“方才见国师在堂下笑得欢愉,还以为是添了喜事,轮着朕恭喜你了。”
“皇上眼睛毒,一眼就看出微臣心事。”顾成歌腰间挂着一块平平无奇的龙纹白玉佩,双手奉上承给玄珏,“皇上瞧这个。”
刘奇将玉佩从顾成歌手中接过,他打眼瞥见其上龙纹时,不禁替顾成歌捏了一把冷汗。
天家龙纹,他一个区区二品官员怎能堂而皇之佩戴在自己身上?于礼不合,是为僭越。
他立在原地半晌未挪步子,玄珏喝道:“刘奇,你愣着干什么?国师给了你什么你霸着不愿意给朕?”
“哎呦皇上,奴才奴才可不敢霸着这东西。”他躬着身子双手奉于顶将玉佩递给了玄珏,在瞧清了其上龙纹后玄珏并未当即发作,只面色清冷将玉佩撂在了桌案上,肃声问道:“国师佩着这龙纹玉佩来见朕,是个什么意思?”
“送你的呀。”顾成歌咧嘴笑道:“微臣一个领皇上俸禄的小朝臣哪里敢戴这玩意儿?这是从前师尊留给微臣的,是始皇帝的陪葬之物,师尊偶然救助过一盗墓发家的贼人,得那贼人相送才落到了微臣手中。微臣丢三落四的毛病自幼就有,早先都以为这东西丢了,近日才知是得了后觉得稀罕就放入锁箱里头存着,时日久了竟都给忘了。前儿个启了锁箱得此物,才想着拿来送与皇上。”
“始皇帝?”玄珏将那玉佩拿在手中把玩了须臾,讥笑道:“始皇帝用这么快破玉陪葬,未免太寒酸了些。”
“皇上是不信?”顾成歌走上高台,将玉佩从玄珏手中接了过来,贴着自己的胸口,“皇上瞧,可有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