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烛阴殿的这场大火,大昭的人并不怎么关心。
玄珏也只是和流玥说了这一句,便吩咐宫人们继续奏乐继续舞,只当那西六宫冲天的火光,是幽都燃得爆竹为庆大昭节庆盛事罢了。
流玥慌了神,连福安都没请就急匆匆跑出了桐华台。
她朝烛阴殿飞奔而去,一心记挂着她的主子,还有那个自己亲手抱回来的‘帝君’。
她本跑得极快,与东六宫一众宫人的喜乐悠哉产生了强烈的对比。
可渐渐地,她的步子便缓了下来。
一种可怕的想法于她脑海里滋生出来,她立在御湖桥头,把这栏杆昂首看着满天璀璨入星子的烟花,沉默着。
是赵似锦让自己入夜送礼往东六宫去;是赵似锦吩咐满殿的宫人都不许跟着她伺候留在宫里;是赵似锦一反常态,早早儿离了烛阴殿不知去了何处。
烛阴殿的火势有多大呢?
便是站在东六宫御花园桥头的流玥,都能隐约看见西面冲天的火光。
这场火会带来什么后果,流玥再清楚不过。
江白旭若是被烧成了一具干尸,那么还有谁能拿江慕白的骨骸去验明他的正身?
赵似锦让所有宫人都留在烛阴殿,焉知不是要灭了他们的口?
而她留下流玥,一是因多年的主仆情谊,二是自己身旁也不能没个信不过的人。
既然赵似锦决意如此,自己此刻赶回烛阴殿又有什么意义呢?
她知道赵似锦所行所举疯魔,毫无人性,那么些无辜的生命只因她一念思欲,便统统烧成了一抔灰。
可她能如何?
要么坚定不移的站在赵似锦这边,要么此刻赶回烛阴殿救了江白旭,来日自己也变为一抔灰。
她想活着。她没得选择。
等她慢慢悠悠回了西六宫时,烛阴殿的火已经灭了。
赵似锦瘫坐在宫门前,怀中抱着一具烧干了皮肉,只剩下焦黑骸骨的小小躯体,痛苦不已。
因走水失火,烛阴殿此时被水龙车喷洒了大量的冷水,赵似锦的衣裳已然湿透,粘腻的贴在她肌肤之上。
流玥脱下外衣来披在她身上,蹲身下去低低劝道:“主子,您节哀”
她的目光不时向那骸骨瞥去,浓烈的糊肉味令流玥有些想呕。
她看见赵似锦怔怔落泪,哭得倒像是死了自己的孩子一样。
哭得久了,人呜咽不休,肩头也跟着打颤。
来往宫人见她如此无不动容,过了子时,新年的第一日,生出这样的事来对于一个母亲而言是多么沉痛的打击?这一夜,西六宫注定无人成眠。
烛阴殿四十七名宫人全数葬身火海无一幸存,烛阴殿的宫门不知为何从外头下了钥,许多宫人并非被火烧死,而是活活被烟气熏死。
事后经刑官调查,最先起火的地点是江白旭所居的寝殿,故而他和两名乳母死状最惨,生生被火苗给烧成了骸骨,半分人像都看不出。
此事出,有异心的大臣们自然怀疑是流言蜚语传到了赵似锦耳中,她自己心虚才亲手酿成了这场悲剧,好来个死无对证。
但她算漏了一点。刮骨验亲,即便是被火烧过的骸骨,亦能通江慕白的遗骸作比对。
辍朝三日后,以内辅官王道志,掌御林统领陆修齐为首,大小十三名朝廷命官将赵似锦移居的逸羽殿围了个水泄不通。
他们在宫门外叫嚣不断,让赵似锦出面给他们个说法。
流玥启开宫门,赵似锦蓬头垢面,神殇而出,强忍着眼中的泪瞪着众人,“帝君方去,你等便要闹出事端来!这么些人围着哀家的寝殿,是要逼宫吗?”
王道志拱手一揖,定声道:“前朝对帝君的身份持疑,这事儿不得验不过才出了个声响,帝君就活活被火烧死了。臣等不得不多思多虑。太后若想自证清白,还请允许臣等开棺验尸,启先帝棺椁,刮骨与帝君验亲,好解了臣等心中疑惑。”
“你放肆!”赵似锦手指颤巍指着王道志骂道:“帝君才去,死状凄惨,你竟还要刮他的骨?先帝安奉陵寝,你启棺椁取骨,岂不是要让先帝魂魄不宁?”
王道志冷笑道:“先帝若是知晓在帝位上坐了这几个月的帝君并非他的骨血,才是真正的魂魄不宁。”
赵似锦步步逼近王道志,发狠道:“你是在质疑哀家?哀家若是不许你验亲呢?你当如何?”
“臣下不敢质疑太后。这疑惑是满朝文武的疑惑并非臣下一人,如今事态,已经到了太后拒无可拒的地步。”
“好,很好。”赵似锦环顾四下,目光如剑扫过与王道志为伍的朝臣,“那哀家问你等一句,若是验过,证明帝君是先帝所出,又当如何?”
王道志笃定赵似锦是在吓唬他们,想让他们背上个大不敬的罪名而三思。
他不惧赵似锦的威胁,定声道:“若证明帝君血统纯正,臣愿以死谢罪。”
余下十数名官员齐声附议,将赵似锦逼上了只得颔首相应的境地。
江慕白的棺椁被启开,在王道志一行人的监督下,御医刮骨取了残骸,又于江白旭的灵柩里,取了他的骨末。
幽都朝臣齐聚逸羽殿,御医则在众目睽睽之下开始验证。
然而事情的走向,却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再三验证过后,骨末相亲,足以证明江白旭的确为江慕白的亲生子。
众朝臣咋舌,直呼不可能。可哪里还有他们反驳的余地呢?
赵似锦一早安插好了刀斧手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