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宇并不知道那帕子是出自谁手。即便是乱猜,伺候在楚衿身旁的婢女他熟悉的也只有玲珑,按说也该先猜玲珑才对。
他一语中的,可见他泯然众人的嗅觉是确有其事。
“他不是爹爹,他身上臭臭的,一点也没有爹爹香。”
‘蓝眼睛叔叔身上有爹爹的味道。’
楚衿回想着栾宇曾经与自己说过的这些话,不难捋清思虑。
第一句话,是说如今朝堂之上的玄珏并非真正的玄珏,而是歹人假冒的,这与楚衿的猜测不谋而合;
第二句话,是说顾成歌身上沾染了玄珏的气味,且十分浓郁。
两个毫无接触的人怎会沾染上对方的气味?除非是像玲珑和自己一样,日日都能相见,才会在身上染了彼此的味道、
顾成歌如何能和玄珏日日相见?
他
楚衿正细细分析这事,青竹姑姑却瞧了瞧们,一福到底,道:“小主请吧。太后娘娘醒了,正备好了茶在正殿候着您呢。”
楚衿在栾宇红彤彤的面颊上浅吻了一句,便跟着青竹去了。
绕路至正殿,青竹交代了一句,“太后的意思是小主您才从冷宫出来,后宫多纷争,太子还是暂养在仙寿宫。”
楚衿颔首,此话正也合了自己的心意。
随后翩然入内。数月不见,仙寿宫中的布置愈发精雅。张太后笃信神明,更是添了两尊玉神像供在宫中。
左边供着的是南海观世音,化众生相,慈眉善目,又不失端然威严。
右边供着的圣明楚衿识不得,只知是名生得娇美的女子,身上所着的衣衫是由纯金箔打造的四海云吞图。
张太后背对着楚衿,往那座神像面前的香炉里毕恭毕敬供了一炷香,“这是龙母,保四方水面太平。”
楚衿深深福了一副,道:“臣妾许久未向太后娘娘请安。太后万福金安,福寿延年。”她抬起头,张太后亦笑吟吟看她,“起来坐吧。留了上好的茶给你。”
楚衿含笑落座赐座,“臣妾多谢太后照拂,护得宇儿周全。”
“他亦是哀家的皇孙,大昭的太子,哀家待他好,是应该的。”张太后微微一笑,又问,“皇帝赦你出了冷宫,给了你什么位份?”
楚衿摇头,“还未说明。”
张太后抬手端起桌案旁放着的紫砂茶盅,用茶盖撇去其上浮沫,嘬了两口茶,才道:“不急,圣旨很快就要落到你头上了。”她将楚衿面前的那盏推得离她更近些,“是上好的冻顶乌龙,原是你喜欢的口味,尝尝看。”
楚衿轻轻嘬了一口,颔首道:“是极好的茶味,是皇上孝敬太后的?”
张太后颔首不语,楚衿恭顺道:“这样好的味道是臣妾今日第二次喝了。晨起往长乐宫去,萧慎妃给嫔妃们沏的茶也是这一味。”
张太后目光定定看向楚衿,她的眼神少了往日的戾气,倒变得十分吻合,“哀家一直想问你一句,你和皇帝一对璧人,怎会走到今日这般局面?”
璧人?
这话从张太后口中说出,倒令楚衿有些不太习惯了。
“太后不是向来想让皇上雨露均沾吗?如今皇上转了性子,臣妾倒瞧着太后好似不甚欢喜。”
太后的腿疾时常有犯,直挺坐了一会儿膝盖便有些吃痛。
他脱下了布鞋盘腿在暖座上坐着,胸前一汪琉璃翠的流苏佩长长地坠落,静静蜿蜒而下。
这样的颜色,总让人看了心静。
半晌,才听她笑了一声,“这人呐,往往都是得陇望蜀的性子。总以为事情朝着不一样的地方发展会生出不一样的惊喜,殊不知如今已然是最好的安排。再往后,只怕是有惊无喜了。”
张太后这话说得古怪,听得楚衿有几分糊涂。
楚衿在心里反复咀嚼着她的话,听她又道:“还好,还好你从冷宫里熬出来了。靠着自己的本事,终于肯从那鬼地方走出来了。”
楚衿愕然,忙解释道:“太后此言何意?臣妾”
“什么意思你心里清楚。你是极聪明的女子,懂得如何用流言蜚语保护自己,也懂得一把火给自己烧出个前程来。哀家喜欢你这份胆魄。”
楚衿心中一沉,只觉后背冒着凉气。
既然张太后已经看破一切,她也不敢再欺瞒下去,只得俯首低眉道:“太后英明,臣妾不敢欺瞒太后。”
张太后瞟她一眼,“哀家也从没怪过你。只有你出来了,才能镇得住后宫那些牛鬼蛇神。你手段狠,她们怕你。因着怕你,也就不敢胡作非为。皇帝如今愈发糊涂了,哀家劝他劝不听,也只有在那些后妃身上动动心思,让她们知礼数懂进退,别失了分寸。”
楚衿默声须臾,呢喃试探道:“太后觉着皇上的性情与从前相比有几分相似?”
“你这话什么意思?”张太后摇了摇头,“哀家看着皇帝长大,从未觉得他如此陌生过。”
“太后可有过怀疑?”
“怀疑什么?”
张太后用盈切的眼神盯着楚衿,盼着从她口中听到自己想听的答案。
可楚衿想要的答案,已经有了。
她这般神情分明是在告诉自己,连她也对这个玄珏的身份抱有怀疑。
杯盏中的茶烟凉去,张太后不时摩挲着膝盖,似是隐疾难忍。楚衿也没再继续说下去,只蹲下身自低俯在张太后膝下,替她推拿按摩。
这般轻重拿捏恰到好处的按摩手法,除了青竹,也只有楚衿能做到了。
此等小事她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