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衿将她绣给晚青的那卷绣着辛夷花样的手绢从袖间取出来递给她,“叨扰你这许多日,我身上也没什么值钱的物什,昨儿个夜里赶着绣了这么一方帕子,还望你能喜欢。”
晚青满面欢欣将帕子接了过来徐徐展开,在看到其上辛夷花纹时不禁感慨道:“呀,真好看。”
这许多年来,晚青从未收到过来自于父亲母亲之外的任何一人送给她的礼物。
楚怀山曾送给她了一璧玉镯,她没带两日就被父亲给砸了去。
他说那样的首饰不符合晚青的身份,不许她带在身上给祝家丢人。
和今日楚衿送给她的这卷手帕一样,虽然都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但贵在旁人惦记着自己的这份情谊。
晚青抚摸着绢帕上的针脚,有些好奇道:“这反针的手法原以为只有我和夜兰会,潇潇姑娘也精通此技?”
反针的刺绣手法,是从前年幼时夜兰教给楚衿和玲珑的。
她倒也不是只会那一种刺绣手法,只是觉得用反针的刺绣手法更能让晚青对她留下深刻的印象。
就像这世上好看的花卉千万,她偏挑了辛夷的花样绣在了绢帕上,也是为了博得晚青一笑。
晚青细细看着辛夷纹样,弯唇笑道:“呀,这是什么花?怎么从没见过?”
“从未见过?”楚衿疑惑道:“可是我绣的不像?”她凑到晚青身旁,细细看着自己纹绣的花样,确是辛夷无虞,她怎会不认得?
祝家的旧址被改成了白马书院,楚衿是去过那地界的。
书院一入内,迎面就是两株开盛了的辛夷。
听书院的教书先生说,自白马书院建院以来,那两株辛夷就已经种在此地了,是原先祝家留下的。
可是在祝家暂居的这两日,楚衿走遍了每一处,也未寻见那两株辛夷的踪影。
“这是辛夷花,不是你最喜欢的花卉吗?”
“辛夷吗?”晚青暗自沉吟,“李商隐曾云‘帘外辛夷定已开,开时莫放艳阳回。’说得可就是此花吧?常在诗人骚客咏诵此花,倒是头次见着。昭都不植此花,可是潇潇姑娘家乡之物?”
昭都不种此花。
是啊,昭都从不种植辛夷。帝苑城里的那了了几株,也是玄珏为了讨楚衿欢心才种下的。
既然晚青从未离开过昭都,甚至于连家门都少出,她又是如何知晓此花的呢?
夜兰与楚衿说过,辛夷花是晚青的挚爱,想来她不会诓骗自己。
许多疑惑困着楚衿,此时听晚青问道:“传闻辛夷花极香,可当真?”
楚衿颔首,徐徐道:“不仅是香,此花的意头也极好。辛夷结于树梢,花开时无叶,花落才生叶。”她停一停,满目柔光凝望着晚青,“从前有一长辈告诉我,说她喜欢这花,是因为这花的性子像极了贞烈之人,有种一生一世只钟情于一人的风骨。”
晚青若有所思道:“世间竟有这般奇花,我却如今才知晓,是憾事了。”她冲殿外唤了一声叫来了夜兰,吩咐她道:“去命下人在城中寻一寻,瞧瞧有没有卖辛夷幼株或是花种的,我想在庭院里种两株。”
原来如此
晚青对辛夷花的钟爱,原来是因为二十多年后的楚衿。
她终于理解为何龙母交代了她一句,即便她想改变历史,最终也只会变成历史的一份子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晚青注定要在自己二十岁的时候遇见她二十五岁的女儿,一切都是既定的安排,从无外力可以干预。
窗外,蛋黄色的太阳一寸寸往下沉。
它躲在云朵里,躲在屋檐后,撤去无私洒下的光明,用昏黄的光线昭示夜幕的降临。
楚衿知道,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晚青与她说,明日她和夜兰要去东海之滨捡些贝类,取了珍珠出来串成手链,还说要送楚衿一串,当做她送帕子的回礼。
而她此去东海之滨,就是与龙母相识的日子。
她问楚衿要不要和她们一起去,楚衿摇头说道:“寻亲的告示发出去了两日,说不准我爹娘已经瞧见了。可能明日,我就会同他们离去。”
“倒也不用这么急着走。”晚青牵起楚衿的手,“你爹娘若是无事,留在家中两日,让我好好款待他们一番尽尽地主之谊也好。”
“晚青,你就不怕,我是坏人吗?”
晚青眼底有一瞬的惊讶划过,很快如常笑道:“自然是不怕的,好人与坏人我能分清。虽然你我只相识了两日,可我能感觉到你是用心在交我这个朋友。人与人之间,不就是相互交心,相互成全吗?”
“我今日是用心与你交朋友,可明日呢?”楚衿叹道:“人心是会变的。”
“怎么好好儿的说这些伤感的话。”晚青将她鬓边散落的鬓发向耳后绾去,又问,“你同你爹娘要去何处?往后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楚衿想了想,颔首说了声会。
即便她知道,此去一别,她与晚青再也没有可以相见的时候。
她觉得有些困,身体内部不断传来酸乏之感,迫她不自禁打了个哈欠。
“困了?”晚青见她眼皮眯着打架,打趣道:“那绢帕定是你昨夜未合眼赶制出来的,一夜不睡,定要困成了猫儿,回房去歇会儿吧。”
楚衿笑着摇头,身子缓缓倾倒而下,将头枕在晚青的腿上。
面对楚衿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晚青先是一愣,很快又笑,“你是将我的腿当成枕头了?”
楚衿不语,就这般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