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湄和萧靖承在大殿门口分开。
她随意找了一位小沙弥,问他:“住持回禅房了,还是跟王爷们说经文之事?”
小沙弥先念了阿弥陀佛,这才回答:“住持回禅房了。”
“禅房在何处,你带我去。”薛湄道。
小沙弥没有拒绝。
他肯带路,薛湄也不意外。
她知道有人等着她。
住持的禅房,就在翠微寺西边的院落群里。
小沙弥带着薛湄穿过石板小径,一路往上,终于到了一处房舍钱。
它位置比较高,可以俯瞰整个翠微寺,门口的丹墀旁边用了木制栅栏,防止有人滑落山坳,尸骨无存。
小沙弥在门外喊了声住持:“人带来了。”
然后,他恭恭敬敬退下。
薛湄推开了房门。
檀香萦绕,茗香四溢。
英俊逼人的和尚独坐,面前摆放着茶具,他正在认真沏茶。
薛湄在他对面蒲团坐下。
“郡主知晓贫僧寻找您?”和尚先开口了,破了禅机,屋子里的香味也顿时少了点仙气。
“法师肯定得找我。”薛湄笑道,“您的顽疾、令师叔的病,以及成小姐的心病,法师不都得问问吗?”
弥尘法师:“……人人都道成阳郡主聪慧,你果然乃天地独一人。郡主敏锐、聪颖,无人能及。”
“过奖过奖。”薛湄道,“法师这样抬举我,似有捧杀之意。”
弥尘法师:“……”
面对这么个难对付的成阳郡主,想要把自己的意思准确告诉她,就不能太过于客气。
弥尘法师跟薛湄论禅。
薛湄不懂禅,但后世不少经典禅语,她能把弥尘法师噎个跟头。
比如说唐代慧能法师的禅语,薛湄在弥尘法师花里胡哨乱七八糟讲的时候,直接提了出来。
“法师,我有一个问题,至今不能解答。若你能替我解了,我从此不沾染您和成兰卿小姐的事。”薛湄道。
弥尘法师:“……”
她还是把这件事说破了。
“郡主有何难题?”
“我有时见风吹幡动,是风动,还是幡动?”薛湄问他。
弥尘法师愣住。
这个经典的禅语,其实也是经典哲学问题,总之可以把人难为死。
解答不出来,弥尘恐怕和尚都做不成,没脸着这身僧衣了。
薛湄见他脸色越发凝重,端起茶又喝了一口。
弥尘越想,神色越是焦灼,甚至带上了几分惶惑,喃喃重复道:“是风动,还是幡动?”
薛湄不等他有个结果,自己起身:“弥尘法师,我先告辞了。你三日之后还是没想出结果的话,送我两只火焰鸟,我告诉你答案。”
弥尘法师咬了咬后槽牙:“郡主戏弄出家人,此题无解。”
“有解。”薛湄道,“我也不曾戏弄您。”
说罢,她走了出去。
站在丹墀上,薛湄俯瞰整个翠微寺,甚至能瞧见不远处的江城,以及群山环绕间的河流。
登高望远,她心旷神怡。
薛湄等人在翠微寺住了两天。而后,他们再也没见过弥尘法师。
薛池问了一次,小和尚居然说:“住持在修禅。”
薛池:“……”
山上来了贵客,修什么禅?
一般人听了,都以为是得罪了住持,住持避而不见吧?
薛湄却很清楚原委。
她把那日遇到成兰卿的事,告诉了大哥:“成兰卿有心逼迫阿梦,让她露出点马脚。为了给阿梦解围,我只好点破这个秘密。
其实,秘密藏起来,对我们更有好处。这样敌明我暗,很占优势。将来利用恰当,这翠微寺是个好地方。”
薛池:“你连和尚都算计?”
“不是我非要算计世外人,而是他搀和到了成兰卿的事情里,我就没把他当世外高人。”薛湄笑道。
薛池忍俊不禁。
薛湄使坏的时候,在他看来是非常有趣的。
当然,这会儿法师恐怕要哭了。
“……你这个问题,没有答案吧?”薛池又问。
薛湄:“我既然有心算计他,肯定会有答案。若是没有答案,只不过为难了他一下,不算成功。”
薛池:“答案是什么?”
“大哥可以自己参禅。”薛湄道,“领悟了,境界会不一样。”
薛池:“你连我也要算计?”
“你话太多了。”薛湄道。
薛池:“……”
他从前的话很少。
何时开始,他已经变成了这个样子?大概和薛湄相处时间长了之后,他啰嗦又庸俗。从前他言辞简练得很。
他不再多问了。
薛湄他们在山上逛了逛,每个人都抄写了经文,供奉在佛前,等着德妃生辰的时候,由翠微寺送进宫。
事情办完,他们要下山了。
薛湄让小和尚去找弥尘法师,故意问他参透了不曾。
“我要走了。大师参透了,派人告诉我。若是参不透,也可以派人请我要答案。”薛湄笑道。
她这是激怒。
估计弥尘法师参不透这个答案,他就不会出关。
薛湄忍俊不禁。
弥尘突然闭关参禅,把翠微寺的事情都丢下了。原本要闭关的常觉法师,只得临时出来,代替师侄管理寺庙。
常觉法师可能是操劳了,夜里感觉四肢沉重无力,脑子也昏昏沉沉,就连胸口都隐隐作痛。
弥尘法师还在参禅,这天夜里突然下了暴雨。
大雨弥漫,伴随着大风,刮进了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