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流而下,一路上极其通畅。每天到了傍晚的时候,随随便便就能找到码头停泊。而码头附近,总有一两家饭庄一到两家客栈,供人歇脚。
码头还有仓库。
码头的收费都不贵,客栈干净,饮食新鲜,这些人很有张驰,像是训练有素。
一连停靠了三次,皇帝就察觉出不对。
“怎么这几个码头,这些人,办事的手法都如此一致?”皇帝跟薛湄说,像是自言自语。
皇帝很少出宫墙,但他的目光这般犀利,可见朝堂上那些政客,有多难对付,让天天坐在家里的人都能炼得这般敏锐。
“陛下,这些码头都是袁家的。”薛湄如实道。
皇帝错愕:“袁家?他们家怎么会有码头。”
“陛下您可能没有意识到,每个修建码头的地方,那一块原本水域是堵上的。您把它挖开疏通,您就是你的了。”薛湄说。
这个年代的土地是私人化,国家收取的是人口税,而不是地税。
而这个年代又地广人稀,人口的稠密不及后世的万一。朝廷为了鼓励多开垦出良田,几国都有这样的政策:荒地谁开垦了就归谁。
水域闭塞的地方,种不了庄稼,养不了鱼,一般都是荒芜之地。这样的地方开垦出来又没什么用,所以不会有人留意到它。
薛湄就是一路走,一路看到了这些情况,并把它告诉了袁家。
皇帝的脸沉了沉:“这么多吗?”
“陛下,您就没发现,我们这次水路走的特别通顺嘛?走了这么多天了,侍卫们都没有用过纤绳。”薛湄问。
古代水域不是相通,有些地方行船划不了,就需要用纤绳拉着船走。
然而,他们这一路,的确还没遇到。
皇帝:“……”
“以前有句话这么说:‘要想富,先修路。’运输是经济的血脉,路就是血管。所以,不管是陆路还是水路,路通,总归是件好事。”薛湄又说。
皇帝突然瞥向了她:“这件事,不会凑巧跟你有关系吧?”
薛湄:“是,这是我的主意。但我为的不是袁家,而是整个楚国。”
皇帝:“……”
接下来几天,薛湄一直跟皇帝讲述这件事。她一直告诉皇帝要有信心,任何时候都不要害怕,商人做的太大,同时,又有约束他们的办法。
水路的通畅对楚国的经济而言,是很有利的。袁家做了件好事,所以暂时,先不要对袁家动手。
“如果袁家进一步做大,你打算怎么办?”皇帝问薛湄。
薛湄:“刺杀了袁家现任家主,以朝廷的名义,鼓动袁家分家,把一股强大的势力分裂成几个小势力。
接下来,就不需要朝廷再出什么力气,只需要偶然在他们兄弟之间挑拨一下,他们三个先斗起来。
到时候,水路打通了,不需要朝廷出一份民力,免得后世的御史骂陛下您;同时它又能促进交通的便捷,经济的繁荣。”
皇帝:“如此简单?”
“这是最方便的办法。人家兄弟三分了家,朝廷挑一个人,给予奖励,甚至扶持,其他两个能甘心吗?
挑拨的办法有千万种。亲兄弟之间杀起来,可比仇人狠多了。”薛湄说。
皇帝:“……”
他看了眼薛湄,觉得这孩子心里能装得下一个天地。她好像不屑于玩弄权势,否则这天下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就是他。
皇帝想起了前不久造反的那个成兰卿。他此刻终于明白,其实成兰卿是想成为薛湄这样的人,只可惜她能力不够,没有做到。
相反,真正有能力的薛湄,看上去像个混吃等死的,一点追求也没有,毫无杀伤力。
这才是真正的可怕,杀能杀人于无形。
所有人的命数都在她的算计之中。
皇帝:“你跟朕说这些,不怕朕杀了你?”
薛湄捂了捂胸口:“陛下,我可是把您当自己人,才如实相告。您反过来威胁我,那我以后什么也不说了。”
皇帝:“……”
皇帝对儿女们都很淡薄,他有时候就很嫌弃自己的孩子,觉得他们享受了不应该属于他们的荣华富贵。
他不偏爱任何人,所以公主们也从来不敢在他面前撒娇、耍横。
皇帝想了想,若他有个偏疼的女儿,大概就是薛湄这样子的:忍不住让他头疼,又让他打从心眼里喜欢。
“你呀,到底太年轻了,当心养虎为患。”皇帝说。
然后皇帝这天上岸休息,就派了自己的两名侍卫,返回京城。
他既然知道了,他就得做一番布置。老皇帝一生都不能允许自己的国土,在他眼皮底下失控。
薛湄觉得,他会把好好的血脉给堵住。
但还好,袁家的事基本上已经做得差不多了,现在哪怕堵住了,危害也不是很大。
薛湄轻轻地松了口气。
萧靖承一直陪在薛湄和皇帝身边,他的话不多,只是默默做事。
船行了第十五天,天气逐渐热了起来,他们似乎到了岭南的边界。但依照地图来说,应该还有一半多的路程。
这天的闷热,是因为要变天了。
下午起了风暴,暴雨如泼。风暴将一小片树林给冲开了,露出一个小的分流。
分流那边,有很大的瀑布。等暴雨停了,已经是傍晚了,夕霞满天,皇帝皇帝对那块瀑布很感兴趣,正好这个时候雨已经停了,他提出要去走走。
薛湄:“陛下,这是临山,又刚刚下了暴雨,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