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的工作正式开始。
虽然挤出六号机是全厂最破的机器,每天不是这坏就是那坏,还有很多设计缺陷。
但杨不凡还是最钟爱挤出六号机。
这台机器陪伴他走过了近半年时光,真是有感情了。
就在杨不凡飞速地安装着挤出机头的时候,潘宵捂着下巴发问了。
“师傅,这台机器有年头了吧?”
“恩,听说有十年了吧,好像是当年腾飞集团购买的第一批国产挤出机,我听说是样机,所以有很多设计缺陷。”
“师傅,都有什么缺陷?”
“说起这个,那可太多了。你看啊,首先这台机器的温控系统非常原始,是最原始加热棒式的,温度调控不精细。还有这个,你看看机头处,并没有温控啊,咱们的胶料在机头处的温度相当于失控的,比如我开机的时候……”
“师傅,这机器都这么破了,为什么不换一台?”
“你说什么?”
“我说,为什么不换一台?”
“你问我?”
“对啊师傅!”
“你问总经理去啊,我要是有这个权限,我一定把所有有问题无法修复的设备都换掉。”
“好像总经理也没有这个权限吧?”
杨不凡仔细想了想,发现确实是,如果要报废一台机器,再买一台新的,就算是腾飞工厂的总经理,应该也是没有权限的。
不对啊,怎么聊着聊着跑偏了呢。
自己这个徒弟的思路也太发散了吧,他不是来学开机的吗?
“潘霄,我告诉你啊,你现在少想那些没有用的。你来实习,如果真想涨点本事,真正了解整个制造流程和技术,那就静下心来学习。首先,学会开机,然后学会解决一些问题。”
说到这里,杨不凡又有些惆怅起来。
问题是,自己这个徒弟恐怕过一个月肯定就要走了,他就是学的再好,以后也不会再干这个了。
那么学与不学,又有什么区别呢?
好不容易收个徒弟,想过一下当师傅的瘾,结果还是这么一个情况。
甚至自己都不觉得对方学开机有什么用。
这特么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师傅,其实我还想问,根据最新的管理方法,所有工厂都是希望进行标准化操作的,也就是把操作者的一切误操作规避掉,规范操作者的动作和行为,进而提升产品质量和效率。你觉得这个靠谱吗?”
杨不凡此时已经安装完了机头和模具,正在将一根导体穿过模具。
听到这话,不禁怒从中来。
“放屁!这都是放屁!”
潘宵没想到自己师傅反应会这么大,这种管理方式有什么问题吗?
现在不都流行标准化操作,目视操作规范,给予操作者最清晰的指导吗?
杨不凡把导体拽过了模具,冷哼了一声道:“管理方法是没问题,有问题的是人。如果操作者都是大老粗,根本看不懂所谓的操作规范,目视图呢?如果工厂根本没有基本的员工培训呢?如果管理者认为只要文件规定到位就万事无忧呢?”
“然后呢?”
潘霄深吸了一口气,眼睛中亮晶晶的。
“然后就是凉凉!文件做的再好,不落到实处,管理方法再好,却人浮于事,不关注员工的真实工作状态,那一切这些管理方法都是耍流氓!潘霄,我就问问你,文件做的再好,你能让一头猪拿着文件干出合格的产品来吗?知易行难啊,我们要认清自己的真实水平,承认自己水平低,那不丢人。”
潘霄若有所悟,还想再问下去。
但是杨不凡已经不愿意说了,这些管理上的东西,他真的不想多说。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现在他只是一个操作者,或者说是一个还没转正的技术员,他对于管理方式和工厂运营的事情,完全没有考虑的必要。
那不叫心忧天下,那就咸吃萝卜淡操心。
杨不凡甚至觉得潘霄的思路太不正常了,别说你只是一个实习生了,就算你是正式员工,你也是拿一定的工资,然后每天的工作时间买断给老板的。
真实的关系,就是资本家和工人。
无论在工厂是搞管理的,还是坐办公室的,或者是开机器的,都是工人,都是厂狗!
想的太多,真的是没有意义的。
像潘霄这样的思路,杨不凡觉得就是心比天高,不务正业了。
“潘霄,我得说你一句啊,别务虚,工厂怎么样那不是咱们能说了算的。我明知道厂里大部分领导都是混日子,那又能怎么样?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干好自己的事情,这才是最重要的。”
虽然两个人只相处了不到一天,但杨不凡觉得和自己这个便宜徒弟还真挺有眼缘的。
所以他现在真是把掏心窝子的想法如实相告了。
杨不凡不为别的,就是不希望再看到有人走自己的老路了。
自己运气好,竟然得到了一个厂狗系统,潘霄有什么呢,真要来腾飞工作,他一定后悔莫及。
潘霄想了想,笑着说道:“明白了,师傅。无论最后结果如何,这一个月我是你的徒弟,我一定好好学,好好干!”
杨不凡点了点头,装出一副严师的样子出来,其实心里头却开心不已,自己这波洗脑可以啊,应该是能救这小子一命了。
没想到下一秒。
“师傅,其实我还想问,你到底是生产部的,还是技术部的啊。你的水平,我觉得不像普通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