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年前,文雨欣七岁……
那是一个兰桂飘香的季节,也是她第一次知道人世间还有一件事叫作离别。他咬着手指,傻傻地看着妈妈依依不舍,而那位总是愁眉苦脸的上官识西往妈妈怀里塞,她和华子哥哥等在车边,一辆老旧的三轮车。
“哥哥,我们要去哪儿?”她有点惶惑地问。
“回老家,还记得老家吗?”华登峰道。
“你也和我们一起回去吗?”她侧着脸期待地问。
“嗯,一起回去,我还会常去看你,听妈妈话啊,等你再长大点,哥哥把你接到大城市来念书。”华登峰吸引着文雨欣的注意,似乎不想让孩子看到这个分别。
“念书干什么?”文雨欣好奇问。
“念书,考大学,出来分配工作当国家干部,然后就不用像哥哥这样,天天干活了,坐在办公室就能挣钱。”华登峰笑了,仅剩的一只眼睛笑起来有点可怖,可对于在工地上长大的文雨欣,这却是唯一的玩伴,于是,她也似懂非懂地笑了。
那天,她记得妈妈把一个小小的包裹紧紧地抱在怀里,母女俩坐在车斗里,留恋地看着熟悉的城市,越去越远………
十一年前,文雨欣十三岁……
那是一个春暖花开的季节,妈妈牵着梳着大辫子、穿着花布衣的姑娘,回到了中州,已经熟悉乡下生活的文雨欣处处新奇,有点不敢相信这个流光溢彩的城市曾经是自己童年呆过的地方,已经懂很多很多事,她隐隐地知道这次来是找城里的爸爸,生活里这个缺憾,她总被人骂野种,幼小的自尊根本不能承受这种重量,她对未来的一切都充满的憧憬。
找到了,是在一个嘈乱的建材市场,妈妈在和一位叔叔说话,她都快忘记那张脸了。她被扔在一个陌生店铺的厅堂里,她好奇地,悄悄地蹙在门口偷听,她听到妈妈断断续续说:顺哥……妮子可是你的种,你不能不管我们啊……我们孤儿寡母的在乡下可怎么过?我也是没办法……才来……
她没有听到更多的话,却听到了妈妈的哭声,那位叔叔说什么她没有听到,只看到了和多年前一样的场景,他把一个纸包的东西送给了妈妈,而妈妈却哭得更厉害了。
成年后他才明白,那个人应该就是在她生命里消失的人:爸爸。
找到爸爸,却没有找到父爱,母女俩相携离开,妈妈一直在抽泣,她很奇怪,不时地回头看那位尴尬站着的男人,他站立的所在地,洒了一地钱,是妈妈出门时扔的,扔了这些就拉着她,离开了这个千辛万苦才找到的地方。
这是个伤心的日子,当然,如果华子哥哥不出现的话,一定会是的。万幸的是,娘俩在去到车站的时候,冷不丁听到了有人在兴奋地喊,文雨欣记得太清了,她高兴得跳起来了,飞奔着,朝车站门口等着的华登峰奔去,一下子扑到了他的怀里。
在一个很小很小的餐馆里,在热气腾腾的饭食里,文雨欣吃到了比乡下要美味很多菜,华子哥不时地给她挟菜,他像有心事一样,在饭间小心翼翼地问文雨欣:“妮子,城里好不好?”
“嗯,好。”文雨欣不知何意,点头道。
“那以后就留在城里念书?”华登峰诱导着。
“嗯,太好了。”文雨欣高兴道。
可这一刻文英兰的表情却僵硬了,像欲说还休地看着华登峰,华登峰不好意思地躲闪着文英兰的目光,然后文雨欣听到了母亲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华子,我们准备回老家……顺哥成家了,我不能没脸没皮去缠着他。”
“顺哥有恩于我,我没法说什么……可这事,啧。”华登峰为难地撇嘴,无语。
“没事,我们娘俩过得去,要不是担心对妮子不好,我还怕找不上个男人。”文英兰故作轻松道。
这时候,华登峰英兰,那仅剩的一只眼睛里,蓄着浓浓的依恋,文雨欣记得很清楚,华子哥哥从他的挎包里掏着一个纸包,比那位叔叔的包还大,然后放到了文英兰面前,文英兰吓了一跳,惊声问着:“哪儿来的?”
“挣的,你拿着,开个店,就卖烩面,等挣了钱还我……你别拒绝啊,你不管你自己,也想想妮子,你把她带回乡下,将来能有什么出息?难道还要像咱们一样,吃苦受罪一辈子也出不了头?”华登峰道。
文英兰没有说话,蓦地哭了,无声地哭,一张一张餐巾纸抹着泪,不知道为什么那么伤心,一直在哭。
那一天文雨欣记得很清楚,因为从那一天起,她留在城里了,而且随着日子慢慢变得好了,妈妈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而且最高兴的是,总是在放学的时候能看到华子哥哥远远地等着她,他专门做了一辆人力三轮车,车上挂满了风铃,每天会载着着她叮叮当当地回家……
九年前,文雨欣十五岁……
少女的心里总是充满了好奇,最好奇的莫过于她身边这位神通广大的华哥,有来店里骚扰的,隔一天就鼻青脸肿像龟孙一样上门道歉;甚至于那些横行霸道的制服男也从来不难为家里的烩面馆,她不止一次见到妈妈嗔怪华哥,那种责备就像责备她一样,只可能有助长的效果。
无法满足的好奇让她鬼使神差地走进了状元坊的深巷胡同,那是华哥住的地方,脏乱差的从来不让她去,就偶而去过一次拿东西,也仅仅是在门外看到了乱糟糟的屋子。她是在一个休息日去的,数日未见华哥的车摊让她有点心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