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来,九夭觉得失去记忆的自己并无任何不妥,就懒得执着于过去。
且长年累月被冥王当作苦力,为续命的曼珠沙华奔波,也没有精力去探寻过去。
可是如今眼前骤然出现一人,认识千年前的她,就像一颗石子投入风平浪静的水面,激起层层波澜。
她屏住呼吸,紧紧盯着眼前幽魂,明明是探寻过往,却像在等待未知的将来。
幽魂反抗无果后,不甘道:“就算你今日让我魂飞魄散,以后依然会有我这样的人出来找你寻仇。“
他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往事,面露痛苦,愤恨不平道:”你记住了,我叫绯期,是被你……”
说到此处,幽魂的喉咙似被人扼住了一般,惊恐地瞪大眼睛,再也说不出话。
“住手!”
顺着幽魂视线朝后看去的九夭大声制止道,但为时已晚。
随着冥王缓缓收回抬起的手,幽魂灰飞烟灭。
“玄霄!”
九夭心中的期待瞬间化作一场空,她从未如此气恼过。
就像自己等待了许久的东西,被人半路拦截了去,并当着她的面毁了它。
眼前之人若非冥王,定已经被她一剑杀了。
冥王看着气急败坏的九夭,语气平淡道:“你该尊称本君为冥王大人,方才我察觉到你灵力渐渐收敛,以为你要放走妖邪,故亲自前来收妖。”
九夭盯着他,不解道:“为什么让他灰飞烟灭?你说过冥府有冥府的法度,不可私自处置鬼怪。”
冥王负手而立,丝毫未因九夭的愤恨而动容,“因为本君是冥王,可以为所欲为。”
这句话一出,九夭竟无法反驳,她失落地看向幽魂消失的地方,“冥王大人,你果真不认识千年前的我?”
“不认识。”冥王漫不经心道。
这漫不经心让九夭觉得他没必要骗她,也没必要骗她。
冥王说过,捡她回冥府不过是看中了她的能力可以为地府所用。
九夭什么话都没说,转身就朝石洞外走去。
“你去哪?镯中幽魂该送往地府了。”
冥王语气依旧高高在上,但紧随着九夭背影的目光中,隐隐流露出几分隐忍。
九夭头都没回,冷淡道:“放心吧,误不了冥王大人的事。”
冥王让那幽魂灰飞烟灭,她寻不出他哪里有错,但她就是生气,不仅生气,还觉落寞。
千年来,她一直冰冷冷地游走在地府与凡间,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这个幽魂勾起了她对自己过往的好奇,可是冥王却断了这唯一一根连接她与过往的线。
我到底是谁?来自哪里?为何会失去记忆?
这些一直被她看淡的问题,此刻一股脑涌上心头,令她心烦意乱。
许文轩看到突然出现在他家中的九夭时,按耐住心中的惊慌,挤出一个老实巴交的笑容,“神明大人,不知您有何吩咐?”
“你将我的身份告诉郑远时,就应该做好受死的准备。”
九夭祭出白玉剑,叹了口气,“本以为是个至情之人,没想到也与其他凡人一样,污浊不堪,罢了,既然你的精魄不能为我所用,干脆地府也别去了。”
“不要!”许文轩妻子冲到九夭面前,挡在了她与许文轩之间。
看她的神态言行,痴傻之症应该好了。
许文轩推开妻子,大声辩解道:“不是我!我没有泄露你的身份!”
郑远心虚时,都会抚须。
九夭问他许文轩是否到过郑府时,他手不自觉地就摸上了胡须。
凡人之心,说来多变,却也易看。
“郑远告诉我的,就是你。”九夭眯眼一笑,“今日看腻了郎情妾意,如果不想你妻子有事,就乖乖受死吧。”
许文轩的妻子无辜,出卖她的许文轩,却一点也不无辜。
“妖邪!你才是真正的妖邪!”
许文轩将妻子拽到自己身后,惊恐地骂道。
郑府中的鬼怪虽吸女子精魄,却不要人命,跟眼前之人比起来,简直是善类。
他出卖九夭,除了为得点好处,给妻子治病,还想利用郑府鬼怪除掉九夭。
只要九夭死了,他们之间的契约就无效,三十年后他寿终正寝,便可继续轮回之道,说不定还能与妻子再续前缘。
许文轩知道自己贪心,本只想再活三十年,可能够再活三十年后,他又想有下辈子,下下辈子……
人世间的美好,就算给他十辈子,他也看不够,而所有的美好,都藏在他妻子的笑颜中。
九夭歪了歪一侧嘴角,露出轻蔑的笑容,“为了一己私欲出卖他人,才是真正的妖邪。”
纵观世间,人心险恶者远比鬼怪要多得多,他们无一不是比鬼怪更可怕的存在。
就在九夭手中的白玉剑要刺向许文轩时,屋内突然黑烟弥漫,什么都看不见。
待黑烟散去,许文轩忙看向被他护在身后的妻子,见她安然无恙才松了口气,而杀气腾腾的九夭却不见了踪影。
“玄霄!”
九夭用力甩开冥王拽着她胳膊的手,她还未反应过来,就被带回了地府。
冥王面色微怒,严厉道:“本君警告过你,不准滥杀无辜!”
九夭冷哼一声,不以为意道:“许文轩妨碍我收鬼怪,哪里无辜?”
她实在不明白,为何冥王对待任何人,哪怕是鬼怪,都有宽恕之心,却唯独对她苛刻。
冥王失望地摇摇头,怒道:“他的所作所为,并未对你造成任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