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竹茹遇到了一对卖艺为生相依为命的爷孙俩,因为爷爷病重,被酒家嫌弃,赶出了酒肆。
说实话,这一路以来,像他们这样潦倒落魄的路岐人,竹茹见得多了,所以她第一眼见到他们时,也没有太在意,只带着怜悯的目光觑了二人一眼,就匆匆离去了。
不过后来发生的一场意外,让她终究对这二人无法视而不见。
时霜雪既降,二人顶风冒雪,踽踽而行,单薄的身上除了一身褴褛的衣衫,再无余物。老者骨瘦嶙峋,暮气沉沉,已然日薄西山;那小的面带菜色,失魂落魄,一身捉襟见肘的衣衫里露出一双这个年纪应有的皓腕。
两个人在风雪中缓慢前行,走走停停,停停走走,路上的行人几乎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的存在,也没有人在意他们的存在,就好像他们和这飘泊不定的雪花一样,微不足道。
或许是同病相怜,洁白的雪花在他们二人的身上驻足稍歇,但就像他们不会在这片土地上留下他们永远的脚步一样,过得片刻,这些停留的雪花就飘向了别处,一眨眼的功夫,就没了踪影。
地上还未积雪,所以竹茹也不知道他们从何处而来,不过单看他们鬓眉上的积雪,就知道他们已经在雪里行走多时。
忽闻身后马车辚辚,那老者本能地侧身回避,叵耐双腿无力,一个趔趄,反而向路中央滑了过去,身旁的小孙女急忙伸手,却为时已晚。
那控马之人见状,慌忙勒马。
那畜生一声奋鬣长嘶,惊得那老者往后一软,竟一跌不起。而马车内的人跟着那畜生一起猛地一颠,向前一扑,随即便爆出一串粗俗的骂声。
跟着这串骂声一同出来的乃是一个衣着光鲜的公子哥儿。
他挑帘而出,一道凶狠的目光便将那车夫吓得胆颤心惊,可怜那车夫蜷缩着身子跪伏在地,卑躬屈膝的模样写尽惶恐,怛然失色的脸上亦写着深深的不安,只有那栗栗的眼睛中偷偷写着对那惊马之人的毒咒。
忽闻得马车下有女子的哭声,那公子哥儿循声而望,一眼瞧见了那个在雪中瑟瑟发抖的小孙女,那女孩不过十四五岁,不算白皙,但还算水灵,精致的五官、玲珑的身材分明勾勒出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形态。
之后的事情,太过老套,不提也罢。
不过,这种恃强凌弱的场面,总是不乏“热心”的旁观者,虽然大多数时候他们都只是袖手旁观,但他们那一双双正义凛然的眼睛却自有一番公论,只是这一番公论只能在茶余饭后说于人听,此刻是不相宜的。
竹茹见众人冷眼旁观却无一人为那小姑娘出声,一时气愤,暗中教训了那公子哥一顿,却被其身边的扈从逮个正着。那些个狗腿子自不肯放过这个立功的机会,揎拳捋袖的便要来擒拿竹茹。
竹茹不欲与之缠斗,招架了几招之后,便要走,可那些人哪肯善罢甘休。眼见竹茹没有兵器傍身,便从旁操起木棍杌子之类得家伙,恶狠狠地一齐往竹茹身上招呼去。
竹茹见那些人不肯见好就收,还欲逞恶行凶,便也不再手下留情,于袖间飞掷出一根青丝篾。
眼见着那根宛若游丝的青丝篾就要穿过一人的瞳孔,可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它突然停住了,就好像那一刻,时间忽然静止了,篾尖与瞳孔的距离,仅一线之隔,却再也不往前了。
不过,后知后觉的瞳孔一直到篾尖离开它的视线,它才意识到:那一刻,一线之隔,隔之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