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笑苍并没有按吴希夷的计划行事。准确的说,从吴希夷告诫他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决定好了。
吴希夷不禁有些后悔,适才他一再告诫孔笑苍不要流血,是因为他知道,“轻萤幽梦”,所谓的轻萤,不过是嗜血的土蜂,所谓的幽梦,不是引人入彀的陷阱,直待你血流满地之时,这些土蜂便会一拥而上,将你的**蚕食殆尽。可他没有想到,自己的好心提醒,竟让一个人丢了性命。
望着那具惨不忍睹的尸体,吴希夷心下很是不安,腥秽的气味充斥着整个燕子楼,惊恐的呼号声还在整个燕子楼不停地回响。没有人敢靠近那具残缺的尸体,也没有人敢靠近那位疲极的凶徒,除了吴希夷。
他用绿天芭蕉送给杏娘的酒驱散了孔笑苍身上的土蜂,忧急的眼神诉尽责备。
“你别管我了,快去救杏娘。”孔笑苍朝吴希夷咧嘴一笑,但土蜂啮咬过的伤痛钻过他的胸膛,在他的脸上不可避免地留下了痕迹。
“我再管你,我就不姓吴!”看着他扭曲的五官,吴希夷生气地把手里的酒坛子砸在了地上。
“砰——”的一声,酒坛子碎了,里面的酒流了一地。
“砰——”的一声,一个人从天上掉了下来,然后一动不动地躺在了雪地里。
吴希夷循声相望,怔忡了好一会儿,他那一双腿才恢复意识。
他心急如焚地大步向前迈去,全身的血液却在无可遏制地倒流,惊慌的脚步在洁白的雪面上留下了酒与血的味道,而这混杂的味道一度让他心跳加快。
然而,当他亲眼见到那人的脸庞时,他的心跳却骤然停住了。
“杏娘——”
伴着吴希夷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唤,又一个人从燕子楼上坠落了下来,重重地摔在了舞台的正中央,但吴希夷无心理会那个人是谁,也无心理会那个人的死活。
倒在雪地里的杏娘一直昏迷不醒,手中紧握的银钗上沾着血渍,可观其全身,都没有一处流血的伤口。
杏娘温软的身子也是暖暖的,并没有冷却,他的心头稍稍宽慰了些许,可他还是将她紧紧揽在了自己怀里,用他自己的身体挡住了风雪对她的欺凌,他害怕她身上的温度会被风雪偷偷带走,他害怕她会这样永远地闭上眼睛,他害怕……直到此刻,他才意识到,没有杏娘的他是这样的胆怯、是这样的懦弱。
枯涩的眼角不自觉地泛起了点点泪光,但他忍住了,没让泪水流出眼眶,因为他在心底暗暗许下了一个诺言,以后他再也不和杏娘分开,再也不会让杏娘一个人去孤身犯险。这是一个勇敢的承诺,软弱的泪水自然不应该出现在这个承诺里。
“郎主?”
“郎主!”
“郎主——”
司马家的家奴们也在用他们撕心裂肺的声音呼唤他们的主人,但很快,这一声声真情流露的呼唤声就变成了哭天抢地的哀号之声。
也许是他们的悲声感动了上苍,过得没多久,司马丹悠悠地醒转了过来,他摸了摸自己的脖颈,缓了缓神,意识的模糊让他对自己当前的处境还未十分明了,但密布于四肢百骸之中的疼痛感很快让他的意识清醒了过来。
方才楼下生变,司马丹在楼上大为惊诧,司马家的机关没有自己的号令,谁敢如此大胆越权擅动!
他本想下楼一问究竟,可眼前的女子精神混乱,竟以死相逼,不准自己下楼,唯恐自己会谋害吴希夷。无奈之下,他唤来了燕子楼上的两位婆子。
当是时,眩光骤闪,黑幕降临,司马丹眼前一片漆黑。忽觉胸口一阵刺痛,凭着感觉,他认定凶器就是杏娘的银钗。
不对!
除了杏娘紧握银钗的那只手外,还有一只手,那是一只苍老的、粗糙的手,根本不是杏娘纤细滑腻的玉手。
“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