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他在唐城量具待到四十岁,什么没见过?
不仅仅是唐城量具,其他企业,也基本是这个样子。他经常在社会上混,见过的恐怕比孙继超还多。
可是,他就讲不出这么多道理来。仅仅是知道而已。他帮不了别人,别人也帮不了他。
善于思考的人,往往就比得过且过,不愿意深思的人,要痛苦许多。
这就好比鲁迅先生在《呐喊》序言里说的那样:
假如一间铁屋子,是绝无窗户而万难破毁的,里面有许多熟睡的人们,不久都要闷死了,然而是从昏睡入死灭,并不感到就死的悲哀。现在你大嚷起来,惊起了较为清醒的几个人,使这不幸的少数者来受无可挽救的临终的苦楚,你倒以为对得起他们么?
高崎倒不是属于熟睡的人们,他是清醒着的。可是两世为人的他,经历了太多,已经麻木了。知道打不破这铁屋子,就不去费那个事,也不想把谁叫醒过来,和他一并承受痛苦。
他只想在这铁屋子里,过好自己的日子,让陶洁幸福快乐地活着。
而孙继超却是那清醒了又不甘寂寞的。
“然而几个人既然起来,你不能说决没有毁坏这铁屋的希望。”
这就是他的想法。
高崎的目的,就是要劝说孙继超,放弃毁坏这铁屋的幻想,和他一起,把自己的小日子过好。
他就劝孙继超说:“孙哥,天下不公平的事情多着呢。你不是圣人,也不是神仙,这些,你管不过来。你没听新闻上说嘛,这是一个变革的时代,咱们国家的经济在转型,阵痛是必不可少的。”
孙继超说:“这个,我理解。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过渡,人们的思想观念,干部的管理理念,都需要进化,需要不断探索,经历一个艰难的阵痛,是必然的。”
话锋一转他又说:“可是,这个阵痛,不该是少数人喝多数人的血活着吧?就是资本主义,也不能这么搞吧?咱不说唐城量具没有这些干部,盈利状况能好转,咱就说把这些人巧立名目拿走的钱都拿出来,可以救济多少生活没了来源,日子过不下去的工人?工厂本来就要维持不下去了,他们还要把财富都搂进自己的腰包里,让工厂没了发展资金,更加困难,雪上加霜!
工厂怎么完的,人心怎么散的?就是这样恶性循环造成的!再这样下去,还会有更多的人吃不上饭,给国家增加更多的负担!
唐城量具想要不倒,刘群生这些人,就必须要倒!”
孙继超经历了告状失败的打击,仍旧没有放弃毁坏铁屋的打算,让高崎感到非常失望。
这样下去,他还是放不下工厂。有朝一日有个风吹草动,他依旧要去瞎折腾。
他就接着孙继超的话说:“所以,你宁可搭上自己的前途,让老婆孩子没有安心日子可过,也要支持老工人们去告状,是吗?孙哥!你已经试过了,根本就不可能成功!算了吧?”
孙继超面无表情,愣愣地坐了好一会儿,终于摇了摇头说:“说实话高崎,在水饺馆干了半个月,我心里已经对自己这样说了。我就是一个半吊子,彪子,不算了能怎么着呀?
我也就是在这里说说,发泄一下心里的郁闷。你放心吧,我不会再那么幼稚,去干傻事了。”
他冲着高崎就端起酒杯来说:“从今以后,我死心塌地跟着你干了,来,我陪高老板干一个!”
高崎就笑了说:“孙哥这句话我记住了,君子一言,”
孙继超就接过话来说:“驷马难追!”
两个人就非常痛快地干了那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