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半年以来,王氏一直跟他们住在一起。
裴莺和裴安住在镇上,平日里也不回来。
家里也就袁老太太和裴春山进进出出,房子还是老样子。
屋顶上成片的枯草也没人搭理,成群的麻雀叽叽喳喳地跳上跳下,见了人也不怕。
夕阳西下,整个老宅都浸润在橙色的霞光里。
王氏回来住了几天,显然没怎么收拾,院子里落了一地的枯叶也不扫,她原来住的西厢房生了火盆,但还是有些清冷,越发觉得这屋子变得更小了许多,灶上热着水,还腾腾地冒着白气,摸了摸炕还是热的,宣哥儿许是认生,啼哭不止,连花椒也哄不好,王氏跟进来说道:“这屋里许久没住人,小孩子难免害怕,你先去正房那边坐坐,我待会儿烧点纸,敬敬神就好了。”
花椒只得抱着孩子去了正房那边。
正房那边坐了好几个人,有汪七汪荣父子,还有关六斤跟黄金树,裴泽正盘腿坐在炕上跟他们说话,裴春山跟袁老太太坐在后炕头听着,见花椒进来,众人忙伸长了脖子看孩子,宣哥儿见了人,更加哭得厉害,袁老太太伸手抱孩子,宣哥儿不肯跟她,袁老太太便起身摸他的头发,嘴里念念有词:“摸摸毛,吓不着,摸摸头,吓一会儿,提提耳朵,小魂儿不走,摸摸身儿,小魂儿上身。”
“奶,他不是掉魂了。”花椒哭笑不得。
“还是我抱吧!”裴泽从花椒手里把宣哥儿抱了过去,掏出手帕给儿子擦泪,笑着对众人道,“他平日里不哭的,兴许是认生了。”
当爹的一抱,小家伙很给脸地不哭了,抽噎着吃起了手指头,黑汪汪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众人。
花椒这才退了出去,去厨房那边帮忙做饭。
黄金树端详了一番才笑道:“这孩子跟老三小时候一模一样,像了爹了。”
“可不,就是像老三。”关六斤咧嘴道,“哎呀,日子过得真快,宣哥儿都快四个月了呢!”说着,又扭头看汪荣:“你家福哥六个多月了吧!”
“差几天七个月,已经会爬了呢!”汪荣得意道,“我这老来得子,还得好好给他赚钱娶媳妇呢!”
“一辈一辈的,都这样。”汪七看了看裴泽怀里的孩子,又道:“福哥儿虽然瘦了些,但是特别能睡,一睡就是两三个时辰,我家那口子经常说,这孩子是胎里缺觉。”
“我家宣哥儿也能睡。”裴泽用下巴蹭了蹭宣哥儿的头,展颜道,“夜里一般不起来,也不是很淘。”
“你倒是门清。”汪荣道,“我不会带孩子,都是你表姑一个人带,我只管赚钱。”
“你再怎么赚钱,也不如人家老三。”汪七轻咳道,“老三一年的俸禄比咱们一辈子赚得都多。”
“赚得多开销也大。”裴春山给众人斟茶,瓮声瓮气道,“他这个侯爷也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侯爷,说到底,咱们还是老百姓罢了。”
“不管怎么说,咱们村总算出了个大官。”黄金树与有荣焉,问道,“你这个镇南侯是几品来着?”
“就是个封号而已。”裴泽对黄金树没有印象,但大体也猜到了是谁,淡淡道,“我回了村,就是还是之前那个裴泽,千万不要拿我当侯爷。”
“对对对,咱们一个村的嘛!”黄金树秒懂,咧嘴笑道,“你小时候我就觉得你肯定会有大出息,果不其然,连孩子的名都是皇上给取的,这得多大的脸啊!”
不是脸的问题。
是祖坟里冒青烟了。
裴泽笑而不语。
外面已经响起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和小孩子的欢呼声。
裴安带着娴姐儿和福娃在胡同里放鞭炮烟花,不时传来阵阵笑声。
袁老太太趴在窗上看了看,感慨道:“过年就高兴了孩子,对老人来说,是不愿意过年的,又老了一岁。”
“老太太,你知足吧!”黄金树道,“你们裴家出了个镇南侯,这是多大的荣耀。”
“知足知足,我都四世同堂了呢!”袁老太太摸摸宣哥儿的小脚,“我能看到老三和茂哥儿的孩子就已经知足了。”
话音刚落,裴春花就嘻嘻哈哈地走进来:“嫂子,老三和花椒回来了?我来看孩子。”
“姑来了。”花椒正在烧火,起身跟裴春花打招呼,“孩子在炕上呢!”
“花椒倒是越来越好看了。”裴春花拍拍花椒的肩头,看了看王氏,见王氏对她爱答不理的,也不计较,“你们忙,我看看我孙子。”
王氏撇嘴。
那个是你孙子……
宣哥儿不认识裴春花,不肯让她抱,紧紧攥住裴泽的衣襟往他怀里钻,裴春花笑骂道:“你个小白眼狼,你姑奶奶一听你回来了,就跑过来看你,你还不让我抱。”
众人一阵哄笑。
王氏一听不高兴了,倚在门口道:“这话怎么说的?你连见都没见我们宣哥儿,就说我们是白眼狼了?他都快四个月了,你当姑奶奶才第一次见,你还有理了?”
“哎呀嫂子,我这不是也有孩子要看嘛!”裴春花讪讪道,“再说了,咱们一家人来日方长,什么见也是见。”
心里暗忖,你们还不是第一次回村。
难道我当姑奶奶的,还得颠颠去镇上看孩子?
“那就别怨孩子不认你。”王氏冷笑。
“好了,不过是随口说说而已。”袁老太太白了一眼王氏,“你还当真了。”
汪七和汪荣见状,知趣地起身告辞。
裴春山去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