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滨愣住了,他眼睁睁看着那滴血越变越大,眼看就要滴落下来,可是将落不落之时,血珠子里忽然冒出了一颗钉子。
一颗木钉,足有半尺长,竟是从那老婆婆的眉心处钉进去的。
江滨大惊,张嘴叫出声来,可偏在这时,那颗木钉子朝下方坠了下去,落在他的发间。江滨哆嗦了一下,抬眼看向那婆婆时,发现她正盯着自己笑,那笑容不再像孩童一般天真无邪,她裂开干瘪的嘴唇,眼睛瞪大了,眼窝凹陷下去,那两颗发黄的眼珠子便朝下方凸起,像是要掉落下来一般。
与此同时,她眉心处被木钉子穿透的地方,“哗啦啦”朝外喷出鲜血来,淋了江滨满头满脸,连他来不及闭合的嘴巴里都灌满了血。
“咯咯......咯咯......”
耳边传来不知是哭还是笑的声音,空空洞洞,回音悠长,他和她,似乎是被圈在了一个极小的空间里,密不透风,被困得死死的。
江滨含着一嘴的血,哭都没办法哭,只能伸手朝旁摸去,他不知道这是怎么了,更不知道这是梦还是真的,直到手指碰到了一样坚硬的物事上。
他倒抽了一口气......
棺材,他和她被封在了一口棺材里面......
“啊。”
一声尖叫终于从江滨嘴里钻了出来,他眼前的一切开始变得模糊,老婆婆的身子剧烈地震颤,垂下来的袖摆拂过他的脸,袖口里一股朽味儿,熏得江滨直犯恶心。
棺材还在动,像飘在云端一般,他和她一起,忽上忽下,忽浮忽沉,不能自己。
“滨儿,滨儿。”
江杉的声音透过层层叠嶂,终于钻到江滨的耳朵里,他“呃”了一声,从这个可怕的幽梦中醒转过来。
“爹,”他哆嗦着,浑身都是冷汗,却下意识地去护胳膊下面的画,生怕江杉发现了自己的秘密。好江杉滨并没有留意这些画,只以为他今天要去送画,所以才拿过来挑选。
“这都什么时辰了,你怎么还在睡,不是要去给张公公送画的吗?快,去洗把脸,快些过去吧,莫要误了事。”
江杉说着就出去了,江滨舒了口气,慢慢将胳膊挪开:幸亏自己方才压住了这幅画,幸亏江杉没有看到它。他咬着嘴唇,目光再一次和那画中的来婆婆对接了,老婆婆依然是一副慈眉善目的笑颜,任谁看了都会喜欢,只是方才在梦中,她怎会变成了那么一副阴沉可怕的模样?吓得他到现在还觉得手脚发木,后背发凉。
江滨用力吞了口唾沫,拿着画起身走到床边,将它塞到床下,和其它那些弃而不用的画摞在一处:不管这梦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幅年画还是不要送过去了,毕竟是拿给宫里的东西,不能出半点差池。他下定了决心,遂重新回到桌案前,将其它画叠放整齐,又用一张牛皮纸包扎好了,这才依江杉所说,洗了把脸拿着年画朝客栈去了。
***
张耀忠不在客栈,他一大早便带着人到外面采买东西去了,江滨有些失落,想那张耀忠昨日也就一说,并未将自己的年画放在心上,于是闷闷地顺着楼梯朝下走。
现在还是早上,客栈还未开张,一个客人也没有。晨曦洒在一张张擦拭得干干净净的桌面上,折射出漂亮的光晕来。江滨于是走到一张桌子旁坐下,一只手托着下巴叹了口气,另一只手把玩着牛皮纸上面的细绳,将它搓了又搓。
“小小年纪,唉声叹气,你这么个半大小儿,还能有什么心事不成?”
冷不丁的一个声音,是从桌子下面传出来的,江滨唬了一跳,待要看时,对面的长凳上却坐起了一个人来,他见过,正是同那位和赵大人一起的姑娘,它揉着眼睛,一脸惺忪,显然是被自己吵醒了。
“客官,不好意思,吵到你了。”江滨一边站起身赔不是一边心头生疑,这姑娘怎生放着好好的床不睡,偏生要睡在一张又冷又硬的板凳上?而且这凳子这么窄,它就不怕翻个身掉下去吗?
似乎是看出了他心头的疑问,桑说话了:“几日不得好睡,没想倒在板凳上睡了个好觉,你们的客栈也真是的,将床铺得这样暖和,是故意不让客人睡安稳吗?”
天寒地冻的,床铺得暖和也有错,江滨是头一遭听说这么个歪理,可是他也不敢打别,只顺着它说道,“是是,小的和掌柜的说一声,给您换薄一些的被衾,这样您就能休息好了。”
“那倒不用,反正我也快要走了,”桑冲江滨摆手,两条腿大喇喇叉开坐于凳上,手指在桌面上磕了两下,“小孩儿,我方才听你连连叹气来着,这个岁数,怎生倒多愁善感起来?”
江滨心想你看起来也不过十六七岁,大不了我多少,怎么还倚老卖老了?可是他嘴里当然不敢这么说,一来它是客,二来就说不太清楚了,江滨总觉得它身上有股压人的气势,不可言喻,却气贯虹霓,让旁人不敢造次。
“我爹是卖年画的,昨日张公公想买他的画儿,我今儿就带来了,可是张公公他老人家却出去了......”江滨唯唯诺诺应了一句。
“年画?”桑哼了一声,“不会又是神仙像吧?”
“您知道?”江滨有些讶异,抬头看向桑,却见它眼眶发红,像是上火了。
桑不经江滨同意,就把牛皮纸包拆开,取出其中的几幅端详,嘴角却带着抹轻佻的笑,“小孩儿,你说这些神仙没成神仙时都是些什么人?大家都是芸芸众生,为何偏就他们修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