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壁上雕着日出云海的的图案:祥云、山峦、太阳相互呼应彼此烘托,组构成一幅无比壮观的图画。
宋瑶看着这面以前从未过多留意的影壁,心情忽然坠到了谷底。她不怕,却沉郁得恨不得马上死去,反正不死,也是要一直困在这两座宅子中,和这些死人在一起的,这和死又有什么分别?
她深深地叹气,缓缓地流泪,低头抬头间,却觉得那轮刻在影壁上的太阳有些古怪,它似乎真的在发光,白亮的光正从后面透出来,在地上映出一小块圆圆的光斑。
石雕罢了,怎么可能做得如此逼真,又怎么会真的发光?
宋瑶心中生出一丝疑惑,于是站起身快步走出门,来到照壁下面仰头细看那轮太阳。她忽然明白了,这不是太阳,而是一个被凿开的洞,所以光线才能透过来,使它看起来就像一个真正的太阳。
“也不知道是何路工匠心思这么细腻。”脑海中飘过这么一句话后,宋瑶忽然怔住了,过了一会儿,她缓缓抬起头,又一次望向凿出来的“太阳,”口中默念出一个字:“洞”。
耳边仿佛响起一个炸雷,她猛地站直身子,踮着脚尖将眼睛凑到“太阳”上面。
她看到了,看到了对面丘宅的影壁,那上面的太阳,也是一只明晃晃的洞。更奇怪的是,那只洞后面也有一只眼睛,正在朝自己的方向望过来。
是那双她熟悉的笑眼。
宋瑶先是愣住,而后,发出了一声尖叫,转头就朝里面跑,其实转身的那一刹那,她已经看到丘然从照壁后面闪了出来,他的脸被阴影罩住,眼睛却亮得吓人。
宋瑶慌不择路地从正堂的侧门穿了出去,正对着她的是东厢房,按丘宅的位置,这里就是她和丘然住的那间屋子。此刻,丘然的脚步声已经在身后响起,不慌不忙,仿佛她是他志在必得的猎物。
宋瑶没有时间再多做考虑,身子撞开房门便闪了进去,手忙脚乱地插上门闩后,她慢慢蹲了下来,屏息聆听外面的动静。
丘然似乎没有发现她躲到了这里,他的脚步声顺着甬道渐行渐远,慢慢听不到了。宋瑶松下一口气,可紧接着又将一颗心悬了起来:丘然没走,他一直都守在丘宅,而且早就洞悉了自己的计划,只是一直忍而不发,等着自己露出马脚。林子里那些人应该都是他杀的,他甚至杀了自己的父母,那么下一个死在他手上的,会是谁呢?
想到这里,宋瑶觉得从头到脚都凉透了,她本就病着,现在又受了这么大的惊吓,身体已经到达了极限。方才被恐惧追逐,还并不觉得,现在骤然蹲坐下来,她方才发觉自己的身子已经绵软不堪,连站起来都很困难。她手扶着门,努力尝试了几次,才双腿抖着慢慢站直了身子,可嗓子里那把火还在烧着,烧得她口干舌燥,仿佛有一把锯子在割她的喉咙一般。
茫然无措间,却忽然瞥到里间的桌上放着一只茶壶,宋瑶心头一喜,像见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手扶着墙朝里间走去,踉跄扑到桌边,掂起那只茶壶就朝嘴里倒。
冰凉的水沾到她的嘴唇,顺着口腔滑到她干涸的喉咙,滋润了她的嗓子的同时也滋润了她的心宋瑶觉得这茶壶中装的不是水,是玉液琼浆。
茶壶里的水被她喝干净了,宋瑶抹了一下湿润的嘴角,将茶壶重新放到桌上。再抬头时,却忽然发现桌子对面床的帷帐也是放下来的,碧色的纱幔下,好像也有一个人。
她方才一心只想着水,竟没注意到这宗事情,于是心跳陡然漏了两拍,眼睛却无法从那个人影上离开。
床上躺着的好像是个女人,宋瑶看见她杏红色的凤尾裙从帷帐中漏出了一角出来,和绿色的纱幔搭叠在一起,不但不扎眼,反而显得红的更红,绿的更绿,透着种相得益彰的美。
宋瑶的直觉告诉她,这个女人应该很美,不过美又怎样呢?她应该和这两间宅院中的其他人一样,已经死了,否则也不会对自己不闻不问。
鬼使神差似的,她朝床榻走了过去,手扯住帷幔,将它一把掀开。
女人的脸袒露在宋瑶的目光中,白净清丽的一张脸,如娇花照水般娴静。
宋瑶知道她是谁了。
女人不像宋瑶见到的其它尸体一般,身上的伤口让人触目惊心,她从头到脚都是完好的,至少看起来是这样。不过宋瑶却清楚明白地知道她是个死人,她的胸口没有半点起伏,脸上没有半点血色,连指甲也呈现出淡淡的青色。
宋瑶朝后退出一步,手却依然抓着帷帐,没有将它放下来。
为什么?她应该死了很久了,为什么尸体还是完好的?可是旺儿和竹林中的其它几具尸体却已经臭了,他们怎么可能比她死得还要早?
脑子里嗡嗡作响,她感觉自己的呼吸声变得很沉重,刚喝进去的半壶水似乎已经完全蒸发了,她的嗓子现在又开始火烧火燎的了,连带着两只耳朵都跟着疼了起来。
在这种情况下,门闩滑动的声音她便听不到了,后面的那个人影慢慢靠了过来,飘起的衣摆几乎贴到了宋瑶的身上。
“你不该在今天来的,”丘然的声音像一淙冰冷的水,缓缓流进宋瑶的耳朵,“今天是我和她的日子,你不该过来的。”
宋瑶没有回头,她觉得自己的脖子冻成了一根冰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