酃县县寺面积甚广,几乎圆亘城半,县寺门外同样开阔,数千闻鼓而来的百姓齐聚于此,一时间充塞道路,水泄不通。
刘景“诛之”之语一落,人群中便有人大声高呼道:“杀得好!龚氏该死!县君英明……”
“龚氏该死!县君英明……”酃县城中怀恨龚氏者不知凡几,只是平日畏惧龚氏势大,不敢声张罢了,如今纷纷响应。
“民心可用。”刘景扭头以眼神示意褚方,后者微微颔首,一步踏出,提声说道:“我乃褚子平也,诸君且听我一言:明廷到任以来,访贤良、免徭役、作市屋、诛龚氏,没有一件事不是急百姓之所急,解百姓之所困。
我酃县境地河流纵横,沃野百里,谷稼殷积,然而却被冠以‘剧县’之名,一是因为龚氏及其党羽乱政,二是因为没有遇到像明廷这样的有为县君。
如今,我等总算盼来明廷主政,龚氏亦伏诛,我酃县总算有了指望,断不能容龚氏余党为害明廷,龚氏余党若是敢来,我褚子平必舍命搏之。”
在酃县,你可以不知道县君是谁,但你不能不知道褚子平,就连三岁口齿不清的小童,亦能说出“孝勇无双褚子平”。他出面为刘景摇旗呐喊,立刻引起巨大轰动:“壮哉!褚子平!”
“褚子平说得对,绝不能让龚氏伤害县君。”
“我愿与褚子平共击龚贼。”
“算我一个。”
“还有我……”
一时间群情激奋,从者云集。
褚方见状,立即开始招募勇士健者,从清早一直忙碌到傍晚,一共募得三百五十五人。
令人意外的是,其中有近百人,皆是之前被严肃释放的囚犯。他们之前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囚于狱中,既不审判,也不释放,饱受折磨,是严肃拯救了他们。所以当他们听说此次县寺征兵,立刻互相转告,结伴从军,以报答严肃的恩情。
除了近百囚徒,另外二百五十余人,大多不是倾慕褚方的游侠、恶少年,便是不置产业的浪荡子弟,反正在百姓眼中,都不是什么“好人”就是了,话说回来,好人谁当兵啊。放着好好的安稳日子不过,整天过刀头舔血的生活,不是疯子就是傻子。
昔日虞(诩)升卿被任命为朝歌长,招募壮士除贼的标准是:以攻劫者为上,伤人偷盗者次之,带丧服而不事家业者为下。从上到下,哪有半个良人。
而今褚方掌管的兵力不止三百五十五名新兵,还有两百名县中吏卒。
众所周知,酃县时有贼寇、荆蛮滋扰,因此县兵颇多。要不是昨天兵曹一战,吏卒死伤惨重,或许还能再凑出一百人来。
两边合兵一处,使得褚方麾下兵力达到了五百五十五人。
而刘景这边则有步骑百余,棹卒二百,总兵力接近九百人。
这个数量,对于一县来说,已经非常夸张了,别的姑且不算,每年仅粮秣消耗,便高达两万余斛,绝非一县所能供养得起。
褚方当年以五六百人起家,最多时手下也没有超过千人。
如果只是单纯用来守城,龚氏就算来五千人、一万人……也休想攻下酃县。毕竟他们只是乡下豪民、荆蛮,充其量就会造一些简陋的云梯,根本不足为虑。
当然了,龚氏绝对没有拉出五千、一万人的实力,他们最多也就能招合千许人,就算有荆蛮助拳,人数也不会超过三千。
刘景这边骑兵、有甲士、有强弩,因此褚方显得信心十足,他认为就算不守城,直接出城与之野战,也能轻易击溃对方。
这不是轻视敌人,而是出于对自己的绝对自信,褚方之前的对手们,区星、郭石、周朝,哪个不是兵力过万、纵横一郡的大贼,似龚氏之辈,何足与论?
…………
钟水乡。
龚飞今年年过四旬,其身高七尺余,五官宏大,行走之间,虎虎生风。
他虽是龚氏五兄弟中的老大,但论名声,他不如其二弟龚英,论敛财,他不如三弟龚浮,论勇武,他不如四弟龚武,论进取心,他不如五弟龚戈。
但他有一个优点,就是为人温厚,所以龚家五兄弟,只有他可以成为钟水乡啬夫的位置。
钟水乡豪家林立,各筑坞堡,拥兵自守,不服县命,龚飞就是以宽厚待人,方服众姓,在钟水乡啬夫任上,一干就是八年,从来没有人能撼动他的位置。
龚飞并不是一个有特别大野心的人,钟水乡名为乡,其实和一县没什么区别,他对现在这样的日子很满足,不希望有所改变,可惜,天不遂人愿。
“你说什么?!”龚飞看着伏跪地上,涕泗横流的宾客,脑中“嗡”的一声,几乎晕厥过去。
宾客重复道:“二主人、三主人、四主人,全死了……!”
龚飞右手死死握住笔杆,只听“咔”的一声,笔杆折断,木屑刺入掌心,鲜血顿时迸出,顺着笔杆滴落地面。
“刘景小儿!……”龚飞目中含泪,咬牙切齿道。之前二弟来信,谈到刘景上任以来,对他们兄弟多有逼迫之举,他不得不一让再让。
为此,一向对他尊敬有加的四弟,破天荒的与他大吵一架。
然而,二弟即便如此忍气吞声,委曲求全,却依然没有能够逃过一劫,三兄弟竟然全被遭到刘景杀害,此儿何其残暴!
“刘景小儿!欺人太甚!”龚飞固然怒不可遏,可是另一方面,他心里也有些惊慌失措。
刘景杀了他三个弟弟,双方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