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话,并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尤其是此刻沈桥所面对的,是这个王朝的最高统治者。
他每说的一句话,皆是含有深意的。
而他问的问题……也没有那么简单。
至少在沈桥看来,没有那么简单。
自古帝王都是多疑的,即便沈桥是出自陈老门生,是陈老极力推荐的人。
即便陈老乃是眼前这位陛下的老师……
但沈桥不敢确定,眼前这一位,真的会完全信任吗?
不太好说。
也正因如此,沈桥入京之前,陈老才会提醒他,入京之后,凡事一切都要小心。
这个‘小心’的范围……很有深意。
那么,沈桥为何会突然改变主意呢……
这个问题,看似只是在单纯的询问沈桥,但实际上……
以这位陛下的能力和耳目,难道还调查不清楚原因?
正因如此,此刻的沈桥显得无比坦诚。
“回陛下,草民之所以改变主意,一来是因为陛下皇恩厚爱,二来,乃是因为臣草民怕死!”
先拍马屁,再说实话。
果不其然,赵皇似乎完全没想到沈桥竟然会说出一个这样的答案来。
他脸上表情似笑非笑:“怕死?”
“正是!”
沈桥点点头:“不敢欺瞒陛下,在几个月之前,草民曾经遭遇过一场刺杀。或许是草民曾经得罪过一些人,草民差点因此丧命……”
“正因如此,草民才决定前来京城。毕竟皇城天子脚下,草民想,那些人或许就不敢再刺杀草民了……”
真话要说。
鬼话也一样要说。
沈桥遭遇刺杀的事情,早就苏州传遍了,根本隐瞒不住,也自然逃不过眼前这位陛下的耳目。
所以,说自己怕死,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至于来京城的目的,那自然就是仁者见仁了。
沈桥自然不可能说他是来寻仇报仇的。
而这一点,眼前这位陛下又怎么能猜不到?
沈桥没有说假话,而陛下也能明白他的目的。
正因如此,赵皇脸上似乎多了几分奇怪的笑容:“堂堂男儿,怎能如此这般怕死?”
沈桥叹气:“陛下,草民三代单传……沈家不能断后啊……”
“哈哈哈哈……”
赵皇大笑了起来,连续笑了三声。
随即,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
他望着沈桥,道:“无论你为何改变原因,朕都不怪罪你。你是陈老的门生,朕也见识过你的本事,你的确算得上是赵国的旷世奇才。”
沈桥恭敬道:“多谢陛下夸赞。”
“这不是夸赞!”
赵皇又看了沈桥一眼,“你的伤寒预防之法,可算是救了天下无数的百姓,这一点,你功不可没……”
沈桥道:“不过是简单至极的预防之法罢了,算不得什么大本事。”
赵皇摇摇头:“简单至极的预防之法,却能让天下无数黎民百姓保住性命,能让朕的赵国军队无数将士们战无不胜……如此简单之法,却从未有人提出来。朕的那些御医们,怕也皆是一些沽名钓誉之辈。”
这话沈桥不敢接。
太招惹仇恨了。
眼前这位骂可以。
沈桥要是附和,怕不是就直接得得罪一大帮人。
饭可以乱吃,但是话不能乱讲。
赵皇目光又回到沈桥身上:“听说,你之前还治好了江南总督李大人。”
沈桥道:“草民不过是瞎猫碰上死耗子,碰巧法子有点用罢了。最主要的,还是李总督大人身子骨硬。”
赵皇目光奇怪的看了沈桥几眼。
看的沈桥有些毛骨悚然。
许久之后,赵皇才缓缓的开口:“此事朕也早就听闻,李总督身患的乃是肺痨,却没想到你竟然也能治好。这其中,定然不可能是什么运气成分吧?”
赵皇要是信这个,怕就是傻了!
肺痨是什么病?
在这个年代,那就是不治之症。
得了肺痨之人,除了等死之外,没有任何办法。
能不能活下去,纯看天意。
当时江南急报,李总督病重,奄奄一息。
当时得知消息的赵皇,几乎是整夜睡不着觉。
江南乃是赵国最重要的军事基地,也是最繁华的地段。
李总督的手上,掌握着江南的生杀大权。
整个江南的军队和经济命脉全部都掌握在李总督的手上,若是他出了事,怕是江南会出大问题
近些年来,赵皇也一直在想办法削减李总督手上的权力。
但效果并不明显。
此番事情来的突然,若是李总督真的出事,怕是江南就乱了。
江南乱了,赵国也就乱了。
每每想起十几年前那一场叛乱,赵皇仍然心有余悸。
这也正是因为赵皇看沈桥如此顺眼的原因。
哪怕是沈桥上次拒绝了他入朝为官的要求,赵皇依旧并不生气的原因。
无论是提出预防伤寒之法,还是治好了江南总督。
这两件事情,任何一件事情都让赵国免受了混乱。
“李总督乃是我赵国栋梁,你治好了他,也便是为我赵国立下了大功。”
赵皇望着沈桥:“说吧,你想要什么奖赏?”
沈桥道:“草民什么都不要。”
赵皇扬眉:“什么都不要?”
沈桥点头:“这些事情对于草民来说,算不得多大的功劳。如此邀功,草民不敢……”
赵皇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了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