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折腾,在几个婆子的搀扶下,梁恬终于将张娘子挪到了自家的宅子里,看了一眼屋里没人,又才松了一口气,让人去给张娘子打些热水来。
不用说,梁恬也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看着张娘子这泪眼婆娑的样儿,想着该是怀安摊牌,要纳灵儿进屋了。
张娘子半躺在软榻上,捂着还有些闹腾的肚子,望着从外面端热水进来的梁恬,有些恍惚,喃喃说道,“她会对我的孩子好吗?”
梁恬正在脸盘边拧着毛巾,水哗啦啦的往盆里掉,没听清张娘子说些什么,又将耳朵凑了过来,抬了声音问道,“嫂子,你说什么?等下,这水有点烫。”
等梁恬拿了湿毛巾过来,张娘子的面色已经好了许多,肚子也不那么闹腾了,就着毛巾洗了洗脸,才挤出一丝笑容,说道,“刚才多亏你了。”
“哪里的事。”梁恬笑着说道,又把手轻轻搭在张娘子的肚子上,问道,“可还有什么不适?”
兴许是小孩儿一闹腾,吸引了注意,又或许是张娘子早知道会有今日这一遭,竟突然对这已折腾了许久的事释怀了,不去管明天的怀安是否还宿在家里,满心只放在肚里的孩子身上,这时他不闹腾了,便觉得世界都清净了。
“他倒是挺会挑时机。”张娘子自嘲着笑了笑,这时能抽身,不去管那摊子事,再好不过了。毕竟无论是婆家,还是娘家,都没有自己能做主的地方,就连对怀安的牵挂也一点点转移到孩子身上了。若是她要进来,便让她进来好了,只要不来伤害孩子,便一切都好。
这事儿自然轮不到张娘子做主,那边少了这么一个人,多去了个主事的人,进展倒比之前快了许多,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便有一伙计往三房里跑,在院子使了眼色,等梁恬出来。
找了个僻静的地方,那伙计方才在梁恬耳语道,“老爷子训了大夫人一顿,又让怀安少爷去祖先牌位下罚跪了,我看灵姑娘是回不来了。”
倒是意料之中的结局,当年自家父亲闹得那么出格,也没能往这家里带回来一个人,连那小子也养在外面,不曾踏进过这屋里,这时还会为了怀安破例不成。
只是那周灵儿却是个出尔反尔的人,两人说好她带走怀安,将这家里的生意留给自己,这时竟想着来这屋里做个女主人。
将伙计遣回去后,梁恬又转身回了屋,见张娘子已无大恙,便问道,“嫂子,这时回去,还是在我这儿再歇会儿。”
张娘子本就是暂歇,见有伙计过来,便知道那边也告一段落了,这时出去正巧能让父亲拿拿主意回娘家,还是西门房子,便与梁恬作别,出门去找父亲去了。
山上自然也留不住梁恬,等张娘子走后没过多久,梁恬翻了些旧棉袄出来,拿着也往西郊去了。
西郊屋里的老婆子今天似乎有些喜事,见着梁恬总是笑呵呵的,还不到晚间,便来问姑娘今晚想吃些什么。
梁恬没什么胃口,便让她随便糊弄些来了,自顾自的回屋歇着去了。
冬天日短,酉时未过,屋里便已是一片漆黑,梁恬起了火折子,将白天里拿来的包裹打开来看,东西还是那些东西,只是顺序变了些,那张字条不见了。
兜兜转转,这些东西还是原原本本回到自己手里,那时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把身家都给了这个相识没有多久,却互相吸引的小东家。后来的事情,看似一步比一步不顺,却似一个奇迹一般,把两人牵在一起走了许久。
梁恬也知这旅程早晚要结束,每一步都在担心这小东家能不能活下来,有时也会期待两人从此终老山野,再也不回这白地城。
可到底都落了空,岷城那事情,两人没能过得去,分道扬镳以后,自己更没有去他身边的能力,哪怕有机会与他谋一番,只怕也不过是重蹈覆辙,何况又如何能勉强他放下家仇,与自己远走他乡。
咚咚咚,一阵不紧不慢的敲门声将梁恬拉了回来,门外传来老婆子的声音,“三姑娘,东边的灵姑娘派人过来找你,是让他明天再来,还是你见见他。”
今天累了一天,梁恬也不想再与周灵儿扯些什么,无非说些怀安的事罢了,便让婆子将人遣回去,自己明天再去走一遭,好好算算她这几天不守信用之事。
冬夜来得很早,晚饭过后,梁恬便上了床歇息。
不过三更时候,往北的山间里,一队人马正乘着风雪往前赶路。马蹄过处,留下不大不小的几个蹄印,不一会儿又被风吹散。
为首的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与肃杀的风雪不同,脸上洋溢着少年人特有的意气风发,一鞭子抽在马屁股上,马跑得更快了。
一行人不知道赶了多久的路,身上的衣裳早裹满了泥灰,见领头人加了速,又不得不一个个跟了上去,被迎面而来的风刮得脸疼。
一盏茶凉,飞驰着骏马的一行人,离城越渐的近了,青石板上的马蹄声更加清脆,哒哒声敲醒了远远近近的人家。
行至城边时,似换了一个世界,风也停了,雪也化了,只有静悄悄的小房子立在大路的两旁。少年突然勒停了马,转身问道,“你说,这时回去,我阿姐醒了吗?”
也是真巧,沉闷的巷子里传来更夫的打更声,正是五更天时候。少年的脸冻得通红,用手搓了搓发凉的耳朵,突然纵身下了马,牵绳而行。
远处偶尔有些灯光,在东边鱼肚白的照耀下,显得有些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