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是在楚宫宫门边停下,等盛长宁下了马车,车夫便恭敬地一执礼,才重新跳上车,晃悠悠地原路返还。
车夫和马车都是沈约派来的。
得知这个猜想后,盛长宁不知怎的,一路上莫名来的燥意去了大半,她微微弯了下唇角。
原身盛长清居住的清欢阁,其实距宫门不远,这几日盛长宁在元儿口中,明里暗里地探听到了一些东西。
盛长清的生母是一介宫婢,是父皇在一日饮酒醉后发生的,其实这算不上一桩幸事。
盛长宁有一回在宫婢闲扯的话中,听到过。盛长清的生母本在宫中有位青梅竹马,据说是名侍卫,还是自小定的娃娃亲,只待她年满出宫便完婚。
语焉不详中,关于这位生母与竹马的事,盛长宁听得有些混乱。
只知道,盛长清是在六岁时生母病逝,与此同时,盛长清帝女的身份才公之于众,父皇按辈分赐字“长清”。
因着那时未办什么宴礼,父皇也未曾隆重地广而告之,盛长宁那时又还算年幼,整日蜗居长宁宫习字温书,宫中有又庆嬷嬷在,像这些俗事根本传不进她耳中。
而在身边揭露之前,她这位五妹,一直都被以为是那宫婢捡来的弃婴。在宫中的前六年,盛长清的地位,可想而知有多低卑。
回了阁楼中,或许是在别苑中吃得太饱,盛长宁坐在榻上便觉得眼皮耷拉,昏沉困觉起来。
元儿为她更下外裳,一边为她拆下发髻,在铜镜中见了盛长宁的神色,便笑道:“公主,车顿劳累,您去歇会罢。”
盛长宁轻“嗯”了声,哈欠连天中,镜中的人泪眼朦胧,她是真的要去睡会了。
一番折腾完后,盛长宁如愿躺在榻上,元儿为她放下帘子便轻轻退去。
头顶的湛青色帘子绣着双鹤,盛长宁看着意识便模糊下去,困转间,她脑子里还回想着盛长清的事。
如果她设身处地这般,她肯定不会同那位宫婢一样。
尽管掩藏盛长清的身份不容易招来妒恨,可他定然是没想过一个低卑的女童在宫中生活,能比一位堂堂帝女容易多少?
更遑论,当年兄长的储君之位已定,他同盛长宁是先后的子嗣,地位不可撼动外,父皇的妃嫔中,除却良妃诞下一子二女,执掌凤印,再就是失去yòu_nǚ的淑妃,可她也是常居佛堂礼佛,从不过问宫中之事。
纵观后宫之中,那位生下公主的宫婢,实在没什么值得娘娘们妒忌的地方。
只要她没坏心,并不想着往上攀爬,总能讨得一介不高不低的位分,带着盛长清在宫中安居一隅,总不至于像现在这样,随意被宫仆欺辱……
………………
窈窕酒楼。
沈约摇着纸扇,倚在窗边,也不知往下瞧见了什么,长眸飞扬勾人,显然心情好极了,整一幅浪荡不羁的公子模样。
袁兴还在痛心疾首:“公子,您怎么能这样不矜持?要不是奴拉了您出来……那姑娘肯定是要气了的!”
听了这话,沈约斜斜递过一记飞眼,“你又知道了?”
袁兴话被一噎,堵在口中,闷得脸色通红,咬着牙他正要再行劝谏地说上一句“姑娘家都是这般”时,沈约就扭过头去了。
接着,袁兴看见了这些日子有些阴晴不定的公子,翘了翘唇角,望向远处的眼眸中,泛着像是如获新生的笑意。
尔后,公子道:“她同别人不一样,没人比我了解她。”
觉得牙酸的袁兴:“……”
公子的爱情来得太快,快得要把他酸倒的那种。
察觉了袁兴的面色发难,沈约把手中折扇摇得欢腾,再来暴击一次,“兴儿,可惜呀,你是不懂这种感觉的……”
袁兴好不容易隐忍下来,他快速转移话题,“公子,江南来信了,大人让奴告知您……”
“我不听。”沈约两眼望天,“要回去是不可能的,打死都不可能,让沈老头和我外公谈去。”
袁兴额间跳了两跳,还是把话给说了下去:“不是……大人让奴告知您,此次的冬茶由您押运进京。”
手间的扇子顿了下,沈约登时错愕地抬头,他伸出手指指自己,语气都轻缓了下:“我……?”
可以说,历经两世,这是从没有过的事。
沈约很有自知之明,沈老头虽然宠自己,但在这种关乎沈家命脉的大事上,即便他自己亲自去,也不会让他这个乖戾的儿子多手。
之前他不懂,只以为老头是同旁人一样,觉得他乖悖违戾,不堪大用。
可直至后来,沈家被弹劾,牵连出一桩命案后,沈府上下一百多口人接连落狱,就连那时已然成为皇帝心腹的沈临之,明面上都被贬职。
只有他,在几年前就已经被沈阳明“赶出家门”的他,躲过了此劫。
这么多年了,沈约仍旧能回忆起那一日。那时宁宁已死,他游荡人间数载,守了那抔黄土十余年,他想去见见她没见过的风光。
他跪在地上,祈求父亲让他离开,那个向来对他无可奈何的人,再一次轻轻叹了口气,只是那时,他没注意到父亲语气中的如释重负。
就这样,他在众人眼里,被父亲沈阳明驱逐出门,甚至连宗祠之上都除了他的名讳。
那时他心已随宁宁走了,也不在乎这些身外之物,京城中人无一不对此唏嘘不已。
可就这样,他离去不过一年时景。
沈家覆灭。
而如今,父亲居然为了让他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