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这一句话便就叫贾赦本就不甚好的面色彻底的阴翳了下来,更是让伺候的人看得冷汗淋漓,不知说什么是好。
但就在众人瑟瑟不知所措的时候,贾赦却是豁然起身了,就冷笑道:“去也好,这有的事儿,还是得当面说清楚的!”
……
…………
此时天已黑,贾母的院子里却是灯火通明,明间更是点了四盏琉璃灯摆放在角落处,只将整个屋子照的纤毫毕现。
待得贾赦进去,才发现贾政已是到了,就在贾母的下首坐了,被贾母拽着一只手问东问西。
见到贾赦进来,贾政连忙起身要行礼,只不想贾母依旧不放手,这礼便也行得不伦不类。
贾赦却不在意,只敷衍着对贾母拱手道:“儿见过母亲。”说着不待贾母回话,便就找了个离贾母和贾政最远的椅子径直坐了。
看到贾赦这旁若无人的举动,不但贾政吃惊,便是贾母也愣了一愣,这才将思绪勉强拉了回来,只道:“老大,你也来了,今日这却是怎么一回事儿?”
贾赦斜着眼睛看贾政贾母,就讥讽道:“您的爱子此时正在您的怀里呢?您没问过他?”
登时噎得贾母不能自已,喉咙里咯咯了两声依旧说不出话来,便就哆嗦着手指去指贾赦。
那贾政虽讷于言,却也知道此时不能不说话了,连忙就拉住贾母的手:“母亲,兄长却不是那个意思,只今日的事儿……着实有些让人措手不及,因此他一时间回不过神来也是有的。”
贾母反手握住了贾政的手,只感慨道:“我的儿,你大哥向来便是个浑的,你又为他多说什么?”
于是母子两便就低声絮叨了几句,贾赦只冷眼旁观,却是一言不发。
不多时却见贾母扭了头,且对着贾赦抱怨道:“你也是贾家人,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你竟是要冷眼旁观吗?”
贾赦就低头撇嘴:“不知母亲的意思是?”
“你竟是也拿出个章法来,”贾母就道:“如今这事儿不可与他人商量,我又是个老迈的,不指着你们兄弟二人还能指着谁呢?”
贾赦嘴角一勾:“我还以为有二弟便就够了。”
就说得贾政耳根一红。
贾母却是嗤了一声:“你好歹也比他年长几岁,便是痴愚些,总也多吃了几年的米吧?”
贾赦就点点头:“有理。”说着不等贾母说什么,就又询问道:“母亲可真是要听我的意见?”
贾母便一皱眉,只是依旧坚持道:“你说。”
“那好。”贾赦就低头扯了扯自己的衣襟,借着垂眸来掩盖眼中的讥讽:“那便开祠堂吧。”
贾政:“……”
贾母:“……”
二人不可置信的对视了一眼,贾母便就拍桌而起,只怒吼道:“我只知道你素来是个不守规矩的,却不知道你竟是一个不知规矩的!这祠堂乃是祖辈安息的所在。你要开祠堂,却是为了什么名义?”
“为了什么名义?”贾赦就豁然抬头,一双亮晶晶的眸子只与贾母对上:“我是这荣国府的主人,我是一等将军贾承恩!我要开祠堂,难道还需要理由吗?”
贾母:“……”
登时只噎得她进退两难,待要说话,却一时之间被堵得不知说什么是好。
而贾赦已是平息了怒气,就恢复成一张似笑非笑的脸:“只母亲说的也是,这祠堂到底是贾家的重中之重,又岂可随意开启——”
说着不等贾母点头,他便就快速道:“那便就顺路问问祖宗吧,这嫡长制度……究竟是不是一句空话!”
如此贾母的脸色岂止是白?几乎已经是面无人色了。
贾家的嫡长旁落不是一天两天,也不是一年两年,它已经太久,久到理所当然久到天经地义,久到一手主导了这件事的贾母都已经将它遗忘。
可现在贾赦的话是什么意思?他为何要说这句话?他为何……又要在眼下这个关头说出这句话?
只短短几个瞬间,贾母的心中便就转过无数个念头,而就在那千万的思绪之后却又汇聚成一句话——
不能翻脸。
至少是不能现在翻脸。
现在贾家已是被人架在了火堆之上,若是再在此时爆出内部不合的消息?那下场不要太好看!
……忍,得忍。
虽然贾母十分的想要指着贾赦的鼻子骂他不孝,但是她被岁月历练出来的眼神儿却已经很明白的看出现在不是能进一步激化贾赦情绪的时候了,这个素来温吞的大儿子就像是一块被熊熊烈火燃烧的木炭,若是贾母再不知死活的加温,只会有爆裂的可能!
贾母不知道贾赦的‘爆裂’会带来什么,毕竟这个儿子一直就是一副胸无大志的模样。
但她同时也知道,会咬人的狗不叫。
贾赦这些年虽表现碌碌,可贾家但凡有大事儿也会知会他一声,虽不至于讲解得有多深入,但这些事儿可是会拔出萝卜带出泥的!光是贾赦知道的那点子表面就足够要命了!
想到这里,贾母不由得更加谨慎了些,就在脸上堆出了一个笑来:“老大,你说什么话儿呢?你可是一等将军,这荣国府还有谁能够越过你去?”
贾赦:“……”
贾母的话听着很诚恳,而听她话里的意思,似乎也辞严意正到无可辩驳。
但贾赦却是木愣愣的看着贾母,许久才露出一个有些凄凉的笑来:“竟是到了这种时候母亲还想着要糊弄我吗?……母亲,儿是不聪明,但您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