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赦点点头。
他虽是痴愚了些,但还不是真的傻,因此又如何看不出来?
但和林海预计的不同,正是因为看出来了贾赦才要躲:他自知自己没有那个能耐混进皇子堆里的,便是贾母所求的皇子的妾室之位对他而言也无异于异想天开。他知道自己无能,所以也无能的安然,无能的心安理得,只要有美酒有女人有古董,这日子便能够过得很充实了。
可林海并不知道贾赦心中所想,他还在感慨自己这位内兄虽不算美玉蒙尘,但到底……也比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有□□的价值,荒废成这般模样委实可惜,不免就动了三分恻隐之心,只道便是看在贾敏的面子上,也得救他一命才是。
如此思量定了主意,林海便就又道:“内兄便是不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但昨日公堂之上太子的态度你当是清楚的吧?”
就说得贾赦遽然回神,只蹙眉想了一想,这才有些迟疑道:“那位太子殿下果真是好生古怪,若说是帮我,却又要一力将这十七万银子的事儿落实在我家头上,可若说谁不帮我,竟是又想尽办法的将我家也洗成一个受害之人……他这般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林海听得只想撇嘴,那对贾赦为数不多的恻隐之心也化作了隐隐的鄙夷:“若是不将这十七万两银子的事儿落实,有如何能够将夏秉忠凿下来?若是不将夏秉忠凿实了,又如何能够触及他身后的人?”
便就只在贾赦的惊讶中将自己的猜测透漏了些许,末了道:“如此,可不是比那银子的事儿要紧许多?”
而贾赦却是听得大脑一片空白:可不是吗?这事儿若是成了那便就和皇位之间更进一步了啊!那等坐上那个位子还会担心银子的事儿吗?……
但不等他再想些什么有的没有的,那被林海吓得掉线的智商终于回来了:“不可,不可啊妹夫!”
林海只一呆:“不可什么?”
贾赦已是起得身来,就围绕着那张椅子团团打转道:“如今这般已是要了我贾家的命了,若是再如太子所想的对付皇后……岂不是连遗骸都保不住了?”
林海:“……”
他只懵了一瞬,便就闷闷道:“内兄想多了,旁的不说,只说贾家有那个能力对付皇后吗?便是现在,贾家也不过是太子脚底下的一枚石子儿,太子想踢便踢,至于踢向谁,还能由你控制?”
贾赦:“……”
这回他不打转了,只站在原地,就让那面色涨得绯红,犹如一只煮熟的虾子:“妹夫这虽是实话,只好歹……”
好歹也给我留些颜面啊!
林海却是一笑,并不说话。
其实他向来是个君子的人,为人不说留一线颜面,便是礼让三尺也是使得的。
只今日不行了。
他看出这贾赦虽不算是个闷鼓,但空置了这许多年,那鼓面已是腐朽了,因此自己必须重重的敲狠狠的打才能使得贾赦回神。
而此时的贾赦也是必须回神的了。
林海已是盘算过,如今贾家主子中只有四个是说的上话的,其中王夫人无论怎么看都只是贾政的附庸可先行撇开不提,剩下的贾政和贾母……算是完全陷进贾元春的事儿出不来了。
其中贾母或许要好上一些,且林海也相信以贾母的人为看来,若是自己将这事儿细细的给她分析了,她是会做出正确的选择的。
只是林海不愿意——
上次王太医的事儿还堵在林海的心里呢,他没有去找贾母已是看在贾母是贾敏生母的份上了,如今还要自己和她掏心窝子的说话?
……呵呵。
而贾政就是更不用想了,不说贾元春是这位的嫡亲闺女,只说上次他在奉天殿上的一番‘高谈阔论’林海也是听过转述版本的,便就知道在这位二内兄道貌岸然的表皮之下有一颗多么灼热的世俗功利之心,而自己的这主意虽是能将贾家从绝境里挽救出来,但同时也会将贾家的通天路一并敲碎,因此贾政到底愿不愿意配合……就不好说了。
如此看来这贾赦便再不是个最好的选择也是那个最后的选择了,且林海在和贾赦接触之后惊讶的发现这个贾赦虽然没脑子,但他胆小。
胆小不是一件好事,但是有时候也不是一件坏事就是了,当人面对危险的时候,胆小会使得他们本能的去躲避。
比如现在。
林海是真的想不通贾母和贾政的脑子到底是被哪道门夹住了,以至于在局面未清的现在便就敢于贸然伸手,他们难道就不知道机遇总是伴随着危险出现的吗?他们难道就不知道以贾家现在的底蕴来看便是填坑也只能是那个垫底的吗?
……或许不是不知道,只是太急于改变。
这便就是林海不愿与贾家为伍之处了,若是眼睛瞎,他还能够想办法让人看清前方,可若是心瞎了……他又能够在利益面前唤醒他们几回?
但却又不能便就这样放手,至少不能放任贾家向着那无底的深渊坠落,毕竟贾家落也就落了,可若是落下之前再伸手拉了一把林家?
铁定要完。
所以这个时候,林海再看贾赦就怎么看怎么顺眼了,便是有那不顺眼的地方,比较比较之后也就能看下去了——
就再叹了一声气:“内兄再是不甘心我也能理解,只眼下却是稍稍忍耐一二吧,须知眼下形式比人强,若要强自出头,只怕会头破血流。”
贾赦自然也知道这点,便是曾经不知道,这在贾家的十年里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