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铮:“……”

他半点不敢疏忽的跪下来,只听着自己的膝盖和地砖间也撞出一声脆响了,方才大声道:“儿子再不敢申辩的,只不知儿子到底做了什么,叫父皇如此气恼?还请父皇给个明示!”

皇帝本瞧着就气得要喘起来了,眼下更是毫无保留的喘息了几声——却是笑喘的:“你个孽子!真真是个不见棺材不掉泪!你且看看你面前跪着的是谁?!”

程铮:“……”

他只做出一副诺诺的样子,然后微微抬头,就让自己的视线从膝前的方寸之地一点点的向前磨……终于看到那两个跪在皇帝书桌前的人影。

这两人一左一右的跪在书桌前,背对着程铮,身上俱是乌纱帽、团领衫、束带的常服装束,那绯红的衣袍上是孔雀纹的补子,想来是两位三品的官儿?

……这侍郎一职,算来正是三品呢!

可程铮只做出一副茫然不知的模样,瞪大了眼睛在那两人的背上看了又看,看了还看,就在他的眼神看得皇帝都要心头火起的时候,他耿直的开口了:“瞧着却是三品的大人,只这背后看去,儿臣却着实认不出谁是谁……两位大人可否回下头,好叫孤瞧瞧你们的脸?”

皇帝:“……”

他好悬没有被程铮气得直接抽过去!

因此就再一次的骂开了:“放肆!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你竟是还想着讨价还价?!真真是反了天了。”

于是程铮便也就分了一个眼神给皇帝——还是那种有点怀疑皇帝智商的眼神:“父皇恕罪!只儿子这也是照着父皇的命令行事的,难道不是父皇叫儿子‘且看看面前跪着的是谁’吗?儿子从背后看不出来,可不就想看看脸吗?不然这闭着眼睛瞎蒙,若是蒙错了却是多不好啊?”

皇帝:“……”

他不气了。

或者说他气得差点抽过去了。

他直接从桌面上摸起又一份奏章对着程铮就砸过来!

程铮但此时的脑门上还有些隐隐作痛呢,因此看到这份奏章也就不想用脑门硬接了——

他当机立断的就将脑袋叩在地上,只听得那奏疏在自己后脑勺嗖的一声飞了过去,不由就更将自己的背脊缩了一缩,同时嘴里还不忘大声道:“父皇要罚儿子,儿子不敢不认,只却也请父皇慈悲些,且告诉儿子为什么吧?”

皇帝就呵呵的笑了一声,可那声音更像是两片金属在来回摩擦:“好好好!朕就叫你死个明白!你们——转过头去!”

便就看到那两个跪在书桌前的人影对着皇帝齐齐的一叩头,然后再齐齐的跪着转过身来,而那两张瞧着异常神似的苦瓜脸,也果然便就是刑部的两位侍郎!

程铮并没有做出类似于瞪眼或者抽气一类的吃惊的动作,他只是茫然的眨着眼睛看看他们,然后将茫然的眼神转到皇帝身上,可不等发作就又转回两位侍郎身上……然后就再瞅一眼皇帝。

如是再三之后,他才用一种嘀咕一般的声音道:“这是又怎么的了?可不是我叫宗人府去截刑部的胡的。”

皇帝:“……”

他再一次的将眼睛眯了起来,只比起之前眯起眼睛是为了进攻之前的‘示威’,那他现在眯眼睛的动作就是思考时的配套动作了:

而程铮也很能够知道皇帝在想什么——

因为他就是故意那么说的。

眼下刑部算是朝堂上的中心中的重心,所以要程铮对刑部近期的状况一无所知?那是不可能的。

不过请注意,这里是对刑部‘近期’的状况有所知而不是对皇帝什么今天把他提溜进来有所知。

而刑部近期什么消息最轰动?

——邱尚书告假,两个侍郎共同接受刑部,然后……然后庄简亲王表示宗人府已经在蠢蠢欲动了!

第一个消息程铮不能知道‘内幕’,第二个消息是皇帝亲自下令没有旁人置喙的余地,那么……就只有第三个消息能够叫程铮用来发挥了。

而这也是一个很好发挥的点,毕竟庄简亲王可是多年不问事儿了,为何眼下就站出来了?为何眼下不但站出来了还敢于正面怼皇帝了?

要说庄简亲王心下没有算计什么背后没有依靠什么人皇帝都不信好吗?!

且庄简亲王怼皇帝也怼得大气,人直接在朝会上怼得皇帝说不出话儿来!这么‘霸气’的事迹,程铮要说自己不知道都有鬼了!

所以眼下程铮与其继续装作一无所知,还不如装作‘他什么都知道但其实他所有的知道都是错误的’?

这样的形象也更符合程铮‘在皇帝心中’的形象不是?

所以他装傻装得简直都要给自己点一个赞了!

而皇帝……似乎也没有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

证据便就是他虽然依旧眯着眼睛,但那小眼睛里已经开始闪烁着一丝犹疑不定的光芒了:“你这话——”

可皇帝到底是皇帝,只是瞬间那话语就又变得尖锐了:“你这话却是叫朕不得不多想想了!还是说那庄简亲王果然……?逆子!真真是个逆子!朕真后悔没有早些看出你的狼子野心来!”

程铮对此并不是很想说话,但又不得不为自己说话。

于是他只抬起眼睛看了一眼皇帝,就一点也不软的直接怼了回去:“父皇这话却叫儿子无地自容,可儿子还是那句话——便是死、儿子也希望能死的明白,所以还请父皇告诉儿子到底做错了什么?”

皇帝当即就是一拍桌子:“大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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