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
于是他再看‘晕厥’的邱尚书,就怎么看怎么产生不出那种看病患所特有的关爱了。
只……只便是知道了这一点,他却也没有立时就揭穿邱尚书的打算。
——毕竟大家都混得不容易,那又何必在没有利益的前提下互相伤害呢?
便就再看一眼邱尚书,方才对皇帝道:“老尚书这却是因为身体太过虚弱了,因此有些支撑不住,可依着微臣往昔的经验来看,此时却是不好再用刺激的药物,只需让老尚书好好修养过这这一阵,再开些温补的药疗养些日子也就是了。”
这般简单?但又这般实在?
倒是十分的出乎皇帝的意料了——
只再是意料之外,皇帝也知道这邱尚书眼下是‘指望不上’了。
毕竟太医也说了,邱尚书年老体弱,竟连点子刺激性的药物都受不住,难道他还真就这样叫太医直接将人‘刺激’过来吗?
即使很想,但也不能。
而就在皇帝无奈又郁闷的时候,庄简亲王也恰到好处的开口了:“陛下却是打算将邱尚书留在宫中‘疗养’吗?”
皇帝:“……”
不行呢,别说这事儿合不合规矩,只说庄简亲王都这样直白了,那皇帝想必是想都别想了。
且他也不怎么想继续看到邱尚书这张老脸就是了。
因此皇帝难得心平气和的沉默,只沉默着听庄简亲王又一次开口:“既然陛下也是没有旁的意见的,那不若就将这些病患交给太医处理,您还是腾出心神来,却和老臣探讨一下今日罢!”
今日?
今日又有什么可讨论的?
有,还真有!
皇帝下意识的看了看齐整整乌丫丫跪在自己面前的人,再下意识的打了一个哆嗦,就要下意识的喊出一句‘不用、不要、他自己也能够处置这些人了’——
可庄简亲王哪里会给他机会?
老亲王本就已经在皇帝的面前摆出了一副强硬的态度了,此时更仿佛认为强硬十分和强硬十二分没什么区别了,便就越发的连那点子朝堂上给皇帝留下的面子也不愿留了。
就径直上前一步,好似逼迫一般的靠近了皇帝,且又微微垂下视线,犹如俯视一样的对上了正坐在龙椅之上的皇帝:“陛下却也别觉得这事儿小,毕竟就眼下您闹出的动静看来,这再小的事儿也能炸出个满堂彩来。”
皇帝:“……”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庄简亲王这说是不留面子就果真是半点的余地都不留,只将皇帝的脸扇得一点不落!
什么叫皇帝闹出的动静?
庄简亲王这是说眼下的事儿也是皇帝闹出来的?还是说这事儿从头到尾都是皇帝闹出来的?
是,庄简亲王说的是事实,还是很多人的共识。
但问题是有的事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不是拿出来唠嗑的啊!
……还是当着这么些人唠?
皇帝看着地上那乌丫丫的人头,已经不由自主开始考虑灭口的问题了。
而……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心底想着这样凶残的事儿,皇帝的眼神中也不由得就带上了一点子凶光——
便就叫那庄简亲王看得再是一皱眉。
庄简亲王了解皇帝。
但庄简亲王却是今天才再一次的意识到或许自己还不够了解皇帝。
他知道皇帝的偏执,了解皇帝的扭曲,甚至于还能猜测到那点子懵懂的,或许连皇帝自己都不曾意识到的隐约希冀来。
但他却是没有想过,那就是当这些复杂又扭曲的情绪在一个人的心中重叠着挤压着盘亘生长的时候……究竟会结出一个什么样的果实。
便如现在,便如现在庄简亲王所直面的、皇帝的神情。
——这是一种凶恶的神情。
这还是一种凶恶到几乎已经难以相信它是出现在有理智有情感的人的脸上的神情。
这也并非是说皇帝脸上的那种凶恶最终有多么扭曲的和骇人所以叫庄简亲王觉得难以忍受了。
老人之所以会皱眉,仅仅是因为,皇帝面上的这份凶恶太简单了,甚至简单到了纯粹。
可是,在庄简亲王的认知中,这种‘简单’应该属于动物,属于孩子,属于一切天真蒙昧心智未开的生物……却独独不应该属于皇帝。
尤其是不应该属于一个经历了几十年风雨坐镇庙堂执掌天下的皇帝!
更何况皇帝根本就不是这样一个‘简单’的人啊!
所以,皇帝这是——?
庄简亲王只觉得心中的困惑绕成一个曲折的弯子,然后将他的整颗心都圈里进去。
但他也不过就因此沉默了片刻而已。
也几乎就在这片刻之后,他便十分利索的将所有的困惑都悉数收敛回了心中,只对着皇帝再次的平静的反击道:“这事儿却不论罢。……只是陛下,便是老臣愿意放过这过往之事,可眼下的事儿却怕是没人敢于放过了,毕竟桩桩件件积累到如今,若是再不想办法截止怕是天都要给压塌咯!因此您可想出解决的办法了?”
皇帝:“……”
他忽然就感觉到一种难堪,还是一种无形中压制在他头顶上的难堪。
他想过庄简亲王的恼羞成怒步步紧逼会使得他不好过,但他却是没有想过若有一日庄简亲王‘放过’他了,他却是觉得更难过。
庄简亲王说过往之事暂且不论?
所以说,他被庄简亲王放过了?
——是的,他被庄简亲王放过了。
可这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