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里天黑的很快。
方才还能看得清,此时已经隐约不能视物。
宁玉身后的将士侠士点亮了火把。
火光忽明忽暗,为宁玉照路。
纵马疾驰近半个时辰,宁玉看到前方规整的灯火,还有游龙似的火把晃晃。
那是将营!
宁玉冲到大营门口才堪堪勒马。
不等守门士兵问她,宁玉便扬起王印,高声道:“本宫宁安和,奉王命前来,有事与元帅商议!”
宁玉有王印在手,士兵也认识宁安和这个名头,再看到她身后跟随而来林诉和余张二将,问了几句话,便收起长矛,放宁玉等人入内。
有士兵更快的速度往主帐而去报信。
晚风拂动少女发丝衣袂,有点凉。
少女脚步轻快、脸上的笑明媚,偶尔响起的低咳声也带着笑意。
宁玉进帐时,赵太傅才从床上坐起,身上仅着中衣,隔老远就能闻到他身上的血腥味和药味。
宁玉忙道:“元帅有伤躺着就是,不必起身。”
但赵太傅还是坚持坐着,宁玉便由他去了,“元帅伤的重不重?”
赵太傅的神色疲惫哀沉,“一点小伤,劳王姬挂碍。”
宁玉:“那……”
赵太傅:“不知王姬突然到来是因何事?”
说到这个,宁玉肃容道:“殷实周明广通敌,我来报信,没想到还是来晚了一步。”
“果然!”赵太傅握拳,腹部伤口忽地渗血,血水浸透中衣,他也浑然不自知,怒目恨恨,咬牙切齿:“周明广!”
宁玉道:“元帅莫要气急,本宫已经处置了他。”
赵太傅还是恨极的模样。
宁玉正要开口问些什么,赵毅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林将军你们怎么来了?祖父还没给你们传信吧?”
林诉:“我等跟随王姬而来。”
“王姬?”外面的声音顿了顿,帐帘哗地被掀起,赵毅大步进来。
赵毅身上也满是伤,比赵太傅的还要严重许多,脸上挂着彩,腿跛拉着,胳膊骨折,被用纱布攀在脖子上,身上更不知有多少伤。
赵太傅皱眉,“不是让你休息吗,跑过来做什么?”
赵毅看一眼宁玉,低下头,低声啜喏道:“我……我担心叔叔。”
“赵平怎么了?”宁玉脸上笑容渐渐收住:“他伤的很严重么?”
宁玉最后一句话问出,祖孙二人一时沉默,帐中随立的士兵也都沉默下来。
他们这反应奇怪。
宁玉心沉了沉,她不愿意相信那个结果。
赵平他那般厉害,必然不会……更何况赵毅他方才说的是担心!只有活人才会被担心,不是吗?死人只有让人悲伤。
宁玉目光沉沉望着赵太傅道:“是他的伤不好治么?您别担心,风莲亦我也带过来了,他在嘉鸣城驻扎地,我这就传信让他赶来!”
宁玉转身向帐外喊:“许凛毅!你传信——”
“不必了。”赵太傅道,声音低低的苍凉,“赵平他率人突围,撕裂出一道口子,我才能率将士们反败……为惨胜!”
宁玉的心紧紧揪起,手指抓住衣摆。
赵太傅道:“他……被俘了。”
幸好、幸好……
他还活着。
宁玉庆幸完之后转念一想,心又沉下来。
他那么厉害……若是被俘,肯定是伤的极重!不然谁能近他的身?!
他是杀了多少人、受了多少伤,才为大军换的这一丝生机啊!
宁玉刹然起身,手边的茶碗被打落在地,茶水飞溅,晕湿了她的裙摆。
宁玉沉寂片刻后,突然这么大反应,倒是吓了赵太傅一跳。
“王姬?”赵太傅喊一声。
赵毅也看着她。
宁玉眉眼阴沉沉的,表情阴森森的可怖。
她此时是恨不得将殷实周明广拉出来再千刀万剐一次!
“王姬?”赵毅又唤她一声。
宁玉回神,看向赵太傅道:“我明天就去和他们谈判,我一定会把他带回来。”
小姑娘表情很认真。
赵太傅沉默许久,拳头松了紧紧了松,最终闭眼咬牙似做了什么重大决定,起身朝宁玉抱拳施一个礼,道:“多谢王姬厚恩,但老臣斗胆恳请王姬,不要再为赵平之事费劲了,折了一个武将,不要紧,可大姜不能没有安和王姬啊。”
不要紧?
“怎会不要紧!”宁玉喊道,“他不是别的什么人,他是赵平、赵清安啊!他是大姜的英雄!若没有他,镇北之战何来如此恢宏的胜利!”
宁玉一番话喊完,掩唇躬身长咳不止,咳的苍白的面色潮红。
不止如此!
他,还是她私定终身的未婚夫婿……
赵太傅被宁玉这不要命的咳法吓到,忙起身走来,忧心喊道:“王姬……”
赵毅离得近,跛拉着腿很快来到宁玉身边,用完好的一只手帮她顺气。
他爹写给他叔的信,他看过,他知道安和王姬狩场死里逃生受伤,伤了内里,从此落下了咳嗽的毛病。
他叔这半年打仗这么拼命,为了早日回朝。
不料都走到最后一步了,却被俘掳。
赵毅眼底升腾起雾气。
反应过来,忙低头借着给宁玉顺气将雾气逼回去。
祖父本就为叔叔的事担心伤心,他不能哭。
宁玉喘不上气的咳嗽声引来外面的许凛毅等人。
占晓初抓着一只竹筒进帐,二话不说,挤开赵毅,将竹筒怼到宁玉面前,“王姬,快,喝点,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