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涩的眼泪滑入口腔,将血腥味冲淡。
赵平回过神来,力道微松,宁玉一把推开他,踉跄着从车厢爬出,一手按着心口,一手扶着车壁,脸埋在广袖里,长咳不已。
“王姬——”
风莲亦等几名侠士纷纷下马涌来。
后面车上的绿若等人也下车朝这边跑来。
赵平跪在车厢,手撑在车座边沿。
眼泪从角落滑下,他抬袖擦掉眼泪,侧头看向少女。
红衣勾勒的她肩背瘦削。
她伏在车门边,咳的浑身颤抖。
赵平忽然觉得这样很没意思。
她既执意要嫁旁人,他又如何能拦得住她?
还累的她暗伤复发。
赵平转身,从车上下来。
看也不看她一眼,驾马离开。
宁玉听到他甩鞭喊“驾”,咳嗽之中,抬眼看向马匹疾驰方向。
那不是王城方向。
宁玉掩着唇,一边咳,一边吩咐沐左,“快派人跟上他!”
沐左立即指人跟随而去。
宁玉又道:“再派人去给赵太傅传个信吧,其余人,继续跟随本宫行路。”
大家应命。
宁玉还是忍不住咳。
风莲亦拉住她手腕为她把脉。
“王姬,您这伤,不能大喜大悲大怒,你怎么就是不听呢?”
宁玉微微用力,手腕从风莲亦手中滑落,按住心口。
不是她不听,是她克制不住。
宁楠骑马在一边冷眼看着,不发一言。
绿若幻彩要求同乘,以便照顾宁玉。
这次出嫁,九岁的冯阿莲闹着要跟去。其实几人都想跟着,不过林清雨说,王姬缺的不是照顾她的人,而是帮助她的人。
林清雪尽管舍不得王姬,但是三姐姐都决定留在外面帮助王姬,王姬身边众人环拥,可三姐姐只有一个人。
冯阿莲年纪最小,如今即便留在这边,也没什么用,索性跟随宁玉去大靖。
陈苏锦对宁玉的感情自然没有她们这般深厚,但她还是感念王姬恩情。
和二哥合计之后,索性先在大姜这边完成学业。
因此此次只有冯阿莲一人跟随出嫁。
此刻这一番场景,冯阿莲眼巴巴看着,除了担忧,也不知道做些什么。
宁玉回了马车之后,她便跟随绿萝等人,回到先前的马车。
……
赵平驾马离开,一路驰行到苍居山。
在师父坟头枯坐一日。
夜里师叔莫凌寻来,“平儿上山也不说一声?”
赵平靠着石碑,手里提着酒坛,闻言闷笑一声,“就算我不说,师叔也会知道不是么。”
师叔摇头笑笑,“好了,夜已凉,就不要打搅你师父休息了。”
师叔拽着赵平起身。
赵平昏昏沉沉睡了一天一夜。
第二日晚上天黑他才醒转过来。
躺着床上,目光空洞地望着屋顶许久,才起身。
他出了房门,看到师叔在院子坐着,仰头望着夜空,手中蒲扇缓缓摇着。
“师叔又在夜观天象?”赵平走过去,在男人旁边坐下,也抬眼看向夜空。
漫天星子眨啊眨,就像那小姑娘含着笑的眼。
可惜她以后不会再对着他笑了。
赵平心情蓦然低落。
“平儿下山许久,可有遇到什么有意思的人?”师叔望着夜空问道。
赵平冷冷道:“没有什么有意思的人,只有无情无义的人。”
“哦……”师叔捻着须,“是那位安和王姬吗?她现在可是在入靖的途中?”
赵平默了默,忽地凝了神,“她可是与星象有相干?”
“果然是安和王姬。”师叔点头,又摇头叹气:“不光她,想必你也应了星象。”
赵平回山,就是因为她要出嫁了啊。
难怪难怪。
赵平:“什么意思?”
“西方帝星灼灼异彩,已隐隐与东方帝星呈分庭之相。”师叔道,“如今,西方帝星徐徐东移。”
“帝星相遇、本是一桩喜事。”师叔捻须,“若帝星能合二为一,阴阳相融,天下将太平一统。可惜、可惜。”
师叔收回目光,看向赵平,“你的出现,坏了一桩天命姻缘!让二人亲事成仇,夫妻反目,不出五年,烽火将四起,天下将大乱。”
赵平肃容,面色冷的似凝了冰。
他忍不住噗笑一声,“他们是天命姻缘?”
“所以,师叔的意思是,我本多余?”
“既然师叔如此会观天相,为何没看出来我是个祸害,当初又为何容师父收我为徒,教我本事,又送我下山?”
师叔微顿,摇头叹气,“天相岂能完全看透?天相会变,人心更是不可琢磨。我也未曾想到,西方帝星竟是一个小小女娃。”
“放你下山,只是为由你辅佐明主,以战止战,成就不世功勋,解救百姓于水火之中。”
“哪里会想到你竟与她相恋,牵扯出这许多事来。”
“或许,这就是天意吧……”
赵平沉默片刻,忽地反应过来什么,道:“你方才说,他们反目是因为我?这与我何干?”
她已经不要他了。
师叔看向他,摇头笑了笑,“你只看到了她要嫁去靖国,却不知她为何而嫁。”
说到这个,如惊雷在赵平脑海炸开。
她为何而嫁,她为何而嫁……
她是为了他!
为了他啊……
他竟然还伤她、气她……
赵平刹然起身,走了几步又停下。
他还有什么资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