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政八年,楚王完二十五年,晚春三月。往年这时候楚国大地上早已一片新绿,农人业已忙着翻耕播种。然而今年天气却迟迟不见转暖,田间地头还覆盖着厚厚的冰碴子。天上艳阳高照,地上却没有丁点暖意,举目望去一片荒凉。如此情形任谁也不会觉得现在已经将近夏天!
就在冰天雪地中,一行人向着郢都逶迤而行。他们是前往郢都服役的民夫,放在往年正是春耕时节,任谁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征伐徭役,然而今年春寒猛烈多数民人衣食无着,令尹春申君下令征伐大量民夫到寿春建城。说是徭役不如说是赈灾。到了民夫营好歹有口汤喝不至于饿死,待天气转暖就算是熬过了这场大劫。不过有一部人分连这样的幸运也没有。天气恶劣加上长途跋涉,一些身体虚弱的人还没走到郢都就病死途中,变成一具路边的枯骨。
几个民夫神情麻木的抬着一具尸体丢在路边,甚至都没有进行简单的掩埋就自行离开。这样的天气任那个民夫都不会耗费力气挖坑埋人,可以想到他们对早已对此司空见惯。
尸体丢在路边,自然有饥饿的野兽前来食用,剩下几截枯骨丢在荒野。或许连他们的魂魄也只会成为孤魂野鬼四处流浪。
“这是造了多少孽啊!连死后都不得入土为安!”
民夫离开之后,一辆牛车从远处驶来。牛车车辕处坐着一位老人,看着挡在车前的尸体不由得感慨一声!
老人身旁放着一个药箱,看样子是一位医者,六七十岁,花白的头发不知道经历了多少风霜。一路走来,处处都是惨淡。灾星降临,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立刻陷入困境。春荒无粮,赤贫的民众只得扒开积雪刨一些草根充饥。不少人因此而冻死,横尸于荒野之中成为野兽口中的美食。这一路老人见了太多,作为医者多少有点于心不忍。
老人停下牛车,走到跟前想要将尸体搬开。刚一搭手立刻觉得不对。作为医者,判断生死是基本能力,老人不由的将手搭再尸体脖子处,稍一确认就得出一个论断:这不是一具尸体!
所谓的“尸体”是钟离眛。
钟离眛现在只感觉道寒冷无比,就像冬天腊月里的一条腊肉挂在刺骨的寒风中。感觉到有人动了一下自己,想睁开眼确认一下,眼皮却好似千斤闸怎么也睁不开。用尽浑身力气,也不过是让眼睛眨巴了那么一下。
“竟然还活着,脉搏初时寂静,少倾微弱,不过几个呼吸就变得只是略微有些虚浮,真是不可思议!”
一个惊喜的声音随着钟离眛眼睛眨动响起!声音虽然苍老,却中气十足,明显是属于江淮一带的语言。
江淮,那是楚国的地方!
钟离眛总算知道自己暂时安全了
钟离眛一路逃亡饥餐露宿,总算跑到了楚国。但先是一场接一场的厮杀,又遇到这连绵不绝的寒潮身体已然虚弱至极。
“不能一个人跑了,必须有人扶持一把才成!”钟离眛意识到自己的处境艰险,沿着人行的足迹,找到一支民夫混了进去。
只不过因为身体元气耗尽,混进队伍没多久就晕了过去,哪想又被丢在路上。还好有人经过。刚才一撇虽然不很真切,但钟离眛已经看出老者乃是一位医生,只要让这位医者能救治自己,不久之后自己一定能生龙活虎。否则小命一丢,哪里还能在这个辉煌的时代建功立业!
二人所在的地方是楚国郢都郊外,老者不管闲事樊於期自知必死无疑。好在医者没有丢下樊於期,从药箱里拿出几颗药丸给樊於期服下。不久后,樊於期就感觉身体如春回大地一般复苏开来。
感觉身体能够开始活动,刘轩向老者俯首谢道:“谢老丈救命之恩,他日必有厚报!”
樊於期在逃亡路上摸爬滚打,早已不相信靠着一个义字就能得到他人倾囊相助,相反许下厚利或许更容易在无助的时候获得帮助。然而老者却并不相信,打量了一下樊於期,拽起一片衣角道:“看看你的衣服就知道你不过是一个贫民,这样的身份在现在能养活自己就不错了,哪里还能奢望你有所报答?”
樊於期有些诧异道:“贫民难道就只能靠人帮助无力助人?”
“唉!”
医者叹了一口气道:“看你的样子不过十六七岁,之前也没有出过远门,哪里知道这天下隶民就像蝼蚁一般的存在,想要出人头地怕是比登天还难!
远处不说,你自己便是活生生的例子!如果你是士子或者贵族王候,哪里需要你在这等天气出门服役?就算是为王效命,那些芝麻绿豆大的差役又怎么敢为难你?就算是生病也会及时找人为你诊治,又怎么会将你随便丢弃在路旁自生自灭!
不能成为士子,这天下就没有安身立命的地方,否则那些达官贵人又怎么会门庭若市!”
医者说完樊於期恍然。现在是战国时代,周朝虽亡周礼还在,天子分封诸侯,诸侯分封士族,黎民只能依附于士族才有一条活路。一年到头忙里忙外却终无一片土地属于自己。
孔子虽然已经开了平民教育的先河,却远远还达不到普及的地步。这是个贵族垄断教育的时代。也是贵族才能享有特权的时代!要想在这个时代活的像个人,先得先混个士族的身份!
樊於期心思一转计上心来,忽悠道:“老丈,衣着寒酸就未必就贫民啊!巨子曾经说:从前大禹治水,禹亲自持筐操铲劳作,辛苦得连腿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