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重莲说着已是伸出了手,石勇半是不舍半是无奈将自己手抄的邸报递了过来,且一步三回头地望了过来,可惜被他寄望的那人接过东西转头便进了书楼,只剩下他一脸颓丧地迈步离去。
“大表少爷又被姑娘给打击了?”
见得季重莲进了书楼,碧元忍不住透出镂空的窗棂向外眺望着,石勇的背影可不再像是初时那般挺拔,微微有些泄气似地佝偻。
季重莲没有理会碧元,径直坐在了书案后的大椅上,摊开邸报一瞧,顿时有一则消息吸引了她的注意。
这则消息写的是皇上要将西北蛮族招安以此来减少战祸,且在那里形成一个自制区域,给予蛮族们许多特权,因在燕王管辖范围之内便有他兼理。
上次平灾的事情过去没多久,燕王竟然又摊上了这等烂摊子,连季重莲都替他愁了起来。
平灾的事情季重莲以为燕王已经做得更好了,放别人来管,指不定会是啥模样,可朝堂上对燕王却是毁誉参半,真是吃力不讨好。
自然季重莲并不是好战分子,但西北蛮族桀骜难驯,怕是给他们一分,他们便想要再进一尺,这在前朝也不是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
这样的政见到底是谁出的馊主意,季重莲细细看了下去,原来这人却是太子。
太子性子温顺,一向主和,又是个懦弱无主见的,皇上这也同意了,是不是心里本就存了这样的主意,只是通过太子的口转述出来?
真是帝心难测!
想当年皇上也是个有雄心的人,北征曲鲁,南定邑疆,是多么地豪气万丈气吞山河,只是人年纪大了,想尽了一方安宜,怕是也有些畏首畏尾了。
西北的蛮族招安早晚会闹出事来,季重莲已是有了这样的预感,但那个时候却是裴衍的机会,从军不就是为了建功立业吗?
她真心希望他能在西北的天空大放异彩,将自己的才干展现给众人知晓!
*
大老爷季明德做事中规中矩,在年前三天便已是赶到了季家老宅,可脚跟还没歇热乎便被季老太爷叫到书房叙话,季老太太只能将洪姨娘叫到跟前细细问个明白。
洪姨娘本就以大太太马首是瞻,知道什么话大太太爱听,专捻好的说,倒是让大太太听得一阵舒心。
“这么说,大老爷在詹事府还算顺当,太子也没因老太爷的事挑他的理?”
季老太太却是蹙起了眉头,这太顺当了也让她心里有点不踏实的感觉,不过想想季明德也只是个七品小官,太子是何等尊贵的人物,自然也不会纡尊降贵地找他的麻烦,做的太显眼了那不正能给有心人制造话柄?
“老爷的公事婢妾也不敢过问,只侍候在一旁倒没见他有不舒心的时候,还是与往常一般。”
洪姨娘低垂着头,回答地小心又谨慎,大太太在一旁看了,不由笑道:“老太太也是担心过甚,没事就是好事,咱们家如今不也就只是求个平顺吗?”
季老太太瞥了大太太一眼,沉吟不语。
大太太讨了个没趣,脸上讪讪的,只能拿洪姨娘说话,一会儿挑剔她今儿个穿的衣着太过艳丽,一会又是说她不应该梳那么高的发髻。
季芙蓉在一旁看了微微有些红脸,不由扯了扯大太太的衣袖,低声道:“母亲,二妹妹还在这里等着呢,您好歹给她们母女一点团聚的时间。”
大太太正说得唾沫横飞,倏地被季芙蓉打断自然是有些不悦,可看着是自己的宝贝女儿,她这才用绢帕沾了沾嘴角,开恩似地放洪姨娘与季海棠去隔壁花厅叙话了。
“五丫头,过来扶我去小佛堂里静静心!”
季老太太对季重莲招了招手,她倒是有些意外,却是忙不迭地走了过来。
“你们且先聊着,一会儿老太爷问完了话,也该你们一家子聚聚了!”
季老太太对着大太太点了点头,目光扫过季芙蓉关切的面容,心下微暖,这才扶着季重莲的手臂,也没有搭力,迈着步子沉沉地向院后而去。
宣宜堂的后座房里的小佛堂季重莲还是呆过一阵,熟门熟路地领着季老太太前往,一路上祖孙俩都静默无言,宋妈妈远远地吊在后头。
佛堂里供奉的还是那尊汉白玉雕成的观音,观音垂首闭目,似乎不忍看世间种种,心有慈悲,故而拂手滴露,只盼望那一滴滴羊脂甘露能洒遍生灵。
墙上挂着季重莲亲自绣的观音像,竟然是与那一尊汉白玉的观音同享供奉,季重莲初次见到不免微微有些惊讶。
季老太太却似已经习以为常,在略微有些暗淡的光线下眯起了眸子,唇角抿成了一条直线。
半晌的功夫,季老太太抬起了手,宋妈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是上前点燃了三柱清香递到了老太太手中。
知道季老太太这是要拜观音,季重莲不由微微侧身,退后了一步。
这时代的人对神佛是很虔诚的,季老太太此刻来拜佛,难道是心中有所求?
季重莲在一旁猜测着,在这静谧的时刻却又不好开口询问,等季老太太拜完了,她这才和宋妈妈一左一右地将老太太扶了起来。
“人老了,不中用了。”
季老太太感叹般地摇了摇头,偏头和蔼地看向季重莲,目光中却是心事重重,“咱们这一大家子如今也不知道能够指望谁了……”
季重莲一怔,心中立时如明镜一般闪亮。
季老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