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文举一看堂堂的甲喇,抓住的人质完全牛头不对马嘴,不由得暗自长叹一声。
孟远也被他搞愣了,瞪眼看了看他手中的张虎,见他大腿上血肉模糊,似乎被什么人一刀洞穿,已经快要因失血晕厥过去,不由得怔怔道:
“你是谁,王天相么?不对呀,王天相,不应该是他吗——”
说着,他抬头看向了不远处的真正王天相。
对于王天相,他可是早在望远镜几次的观阵中,就将他的样子牢记在心了的。
只是,面对孟远的困惑和问话,却没有一个人出头应声。
一来这杀神,展示出来的杀人。
这二来,现在双方不还是敌人么?
敌我之间,却又以这样的方式面对面,谁他娘的一时半会的这心理转的过弯来!
这时,程文举几个侍卫,围在他的周遭,将短火铳藏在背后,不断地暗暗拿眼睛看他。
现在是多好的机会呀,火铳又不比弓箭,杀人还得好几个动作连贯起来才行。而且,这还是短火铳,距离又如此之近,几个人且全都是使铳的好手,如果瞬间一起出手,说不定就能抓住这稍纵即逝的大好机会,将这杀神一枪毙命于当前!
然而,程先生却不知为何,始终都一言不发,甚至都不看他们一眼。
最后还是张虎自己,眼看自己就要失血而亡,忍不住哀求道:
“神人、神人救、救救我,我不想、不想死啊……”
孟远摇摇头,眼睛盯着王天相,手中出其不意地甩手就是一枪,顿时打在鞑子的甲喇眉心,随后一把将张虎扯过来,转手丢到了王天相面前。
王天相吓了一跳,怔了怔,急忙俯身抱住张虎,两眼垂泪看了看他的伤腿,刚要说话,却不防整个炮阵的百多个汉兵,也不知是会错意还是顺坡下驴,呼啦一声齐刷刷地跪倒一片,望着孟远连连拜道:
“神人饶命,我等愿降,还请神人不要将那霹雳手段,用在我等身上!”
这百多人出其不意的一跪,顿时让程文举和他的几个心腹侍卫成了鹤立鸡群的靶子。
只是谁也没想到,程文举仅仅迟疑了一下,便跟着众人跪了下去。
他这一跪,也让他的心腹侍卫大跌眼镜,内心吃惊的程度,不亚于刚刚看到鞑子被瞬间灭手时的茫然和惊恐,愣怔半晌,方才也跟着跪倒在人群中。
王天相看在眼里,目光闪了几闪,到底还是叹息了一声,没有出言说破。
剩下七八个鞑子,则彻底懵圈,愣在原地,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最后只能硬着头皮,拿眼睛怒视着孟远。
这出乎意料的一幕,一下子让孟远也乐了。
想了想,他伸手勾了勾指头,对眼前怒目圆睁的鞑子无声地示意了一下,然后指了指远方。
这七八个鞑子能看出这里是安全区,自然也不傻,怎么可能会相信这杀神会放他们远去?当即相互看了一眼,忽然目露凶光,瞬间分出两拨人来,一拨出其不意地扑向王天相,一拨则自杀似的扑向孟远——
这时,不等孟远出手,近百个汉兵,忽然爆发了,口中怒吼着,一个个暴起而上,连兵器都来不及操上手,便连咬带啃地将扑向王天相的鞑子,眨眼间给撕碎了!
至于孟远这边,自然也是毫无悬念,连枪都没有用,直接拔刀一手一个,第一次在大明以近身相搏的雇佣兵格杀术,将几个人高马大的鞑子兵,以炫目的手法,击杀在众目睽睽之下。
这一手,又让所有人都目光一凛,看向孟远的目光,不知不觉又多了一层惧色。
不过,这帮汉兵炮手,也不知到底是他们骨子里挥之不去的奴性作怪,还是觉得鞑子的甲喇对他们而言实在官太大,所以居然将他给打了个半死,却还是留下了他一条性命。
看着重新跪满了一地的汉军炮手,除了抱着半死不活的张虎坐在地上的王天相,举目之处,再也没有一个站立之人,孟远欣喜之余,却也不免一番唏嘘。
生命,在时代、民族和不同文明的大碰撞之下,有时就不得不将生命看做草芥!
不过,孟远可不会让这种有害的情绪长时间侵染自己,很快,他又一甩头,低头打量着面前这黑压压低垂着的脑袋,将这些炮手在心底盘算了一番,于是开口道:
“你们跪我,我就将此举视作你们对我的臣服。”
“这很好,多余的话不说,我只想告诉你们,你们如此选择,将是你们这一生最正确、也最可能从此走上荣华富贵的一次抉择。”
“大家都是男人,而且在此之前是两军对垒,不存在私仇。所以,你们这一跪,在这之前你们对我的所有军事行动,一笔勾销,既往不咎。以后,则说以后的事情。”
“现在,决定权我还是交给你们——”
“愿意跟着我并且保证忠诚誓死追随的,现在就可以站起来,到我的铁甲神兽一侧集合。不愿跟着我的,也不勉强,现在也可以自行离去了,但不准带走这里的任何东西!”
没想到,这杀神竟然如此洒脱,甚至还这么懂得人情世故?
近百个汉兵炮手,对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地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便一个二个地头也不回向坦克走去。
很快,除了王天相和张虎之外,包括隐瞒了自己身份的程文举和他的贴身侍卫,也都悄悄扔掉了手中的短火铳,混在人堆里跑了过去。
没有人是傻子。
当然,更没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