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扭头下了煤山,崇祯皇帝还是扭头瞥了一眼道:
“大伴儿,方才咱家两个看见的那影子儿,你说算什么呢,幻觉还是真的神仙,亦或是什么天兵天将?”
王承恩停下身,也回首道:
“皇爷,奴才反正是眼花了,就看见一个人浑身是血,却又那般活蹦乱跳的,忽然就凭空到了面前。”
“唉,奴才老眼昏花,安敢比得上皇爷的龙目,皇爷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崇祯皇帝点点头,忽然沮丧道:
“朕乃天子,江山糜乱已经到了这番田地,怕即便是真有天兵天将看我这社稷黎民水深火热,不忍生灵涂炭下凡来,恐也是回天无力。”
“罢了罢了,朕亲躬国事,自继位到现在,看见的从来不是天灾就是人祸,不是乱臣就是贼子,哪有什么神仙来扶朕一把?”
正说着,几十个太监,忽然骑着快马,手持刀兵,蜂拥而至,一见二人,急忙翻身下马。
当头的太监张殷,一脸惶急道:
“皇爷,闯贼三月十七日已经攻入京师,只用了一天整个京师便全部陷落,此刻也就剩下皇城这点地方。皇爷要内城亲征,哪里还有什么勤王之兵,不如还是由我等——”
没等张殷说完,崇祯皇帝便探出手去,将一把三眼铳抢在手中,怒目而视道:
“天子守国门,国君死社稷,聒噪什么?”
“朕,现在就想亲眼瞧瞧,朕就这样带着你们这数十人杀出去,到底还有多少将士在死战,还有没有忠臣良将来追随!”
原来,这崇祯皇帝刚刚上煤山,只是想要登高一望,看看这时的整个京师,到底战事已经是个什么样子了。
只是,没看两眼,他的心就彻底死了。
目视之处,几乎全部都是四处招摇飘扬的闯字大旗,而他的大明皇旗,除了内城皇宫这里,已经完全看不到有一面大旗挥舞。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这时,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朕,不是昏君,几十年未曾睡过一个好觉,既然国破,那就做一个战死的国君吧……
一方面心如死灰,一方面却又被一股热血莫名激荡这的崇祯皇帝,被王承恩扶上战马,挥舞着手中三眼铳,便匹马单枪地冲了出去。
王承恩、张殷对视一眼,也是一人一把,从小太监手里抓过三眼铳,打马跟了上去。
都说太监误国,魏忠贤乱朝,曹化淳乱政,可这时,跟着朕的,放眼望去,也就是这些宫中的区区数十名太监!
崇祯皇帝听着后面响起的阵阵马蹄声,忽然悲从心来,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胯下战马便冲出了东华门。
只可惜,他们这队可怜的人马,刚刚探出头,就被一阵箭雨兜头攒射,铺天盖地的给拦了回去。
若不是身穿黄金软甲,又有两个太监拼死以身救驾,崇祯皇帝怕是当场就要变成马蜂窝。
“黄衣大氅,弟兄们,那马上之人,不会是那狗皇帝吧?”
乱箭漫射之下,闯军乱兵一阵鼓噪,直吓得王承恩抢上来,一把扭转马头道:
“皇爷,皇爷,这东华门已经走不得,去齐化门,奴才在煤山之上瞧得十分清楚,此刻也就齐化门可以出皇宫了!”
齐化门,乃成国公朱纯臣亲自把守,现在还在大明手中,看来他是朕的一个真正忠臣。
崇祯皇帝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当即拨转马头,掩面而去。
很快,一队人马,落荒来到齐化门下。
“叫门,让朱纯臣速速见驾!”
谁知,王承恩上前,亲自喊了半天,城门之上不仅没有一人露头,甚至连个回应都没有一声。
崇祯皇帝正要叫骂,刚刚遭遇的闯军,已经一路追踪而来,摇旗呐喊道:
“是那狗皇帝,是那狗皇帝!”
“弟兄们,噤声,噤声,莫要教别人听去来抢这大功……”
张殷顾不得王承恩还在叫门,扯着崇祯皇帝的马头,打马便走。
走到一半,大太监王廉突然匹马单枪,一身戎装,从红-墙中满脸是血地斜刺穿出,急赤白脸喊道:
“皇爷,皇爷——”
崇祯一看是王廉,顿时脸就白了,瞪眼道:
“狗奴才,你不在彰义门守着,怎敢擅自回宫?”
王廉看了一眼追兵,突然放声哭道:
“皇爷,城外监军统领杜勋眼见城破,协防督阵大学士李建泰打开城门降了贼子,便跟着投了敌。”
“眼见大势已去,众将领相跟着不是逃的逃,便是降的降。皇爷,奴才生是大明的人,死是大明的鬼,好不容易杀将回来,谁曾想就连皇爷也出宫御驾亲征杀敌来了!”
“皇爷,现在到处都是贼兵,哪里都去不得了,只有安定门,城楼上似乎还有皇爷这些年精心打造的京营虎贲几面大旗,还请皇爷速速转去安定门瞧瞧再说。”
崇祯噗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青筋毕露道:
“天杀的,这就是、就是朕养了多年的乱臣贼子!王廉,朕钦赐尚方宝剑与那中官一起统领守城的骆养性,也降了?”
王廉不听则已,一听更是嚎啕大哭道:
“皇爷,那骆养性岂止是降了,狗贼还亲自打开城门,极尽卑躬屈膝以迎降之姿,将那闯贼的第一悍将刘宗敏迎入了城门!”
崇祯手脚发凉,已然说不出话来,任由王廉、张殷等太监扯着马头,一路向安定门杀去。
走到一半,几乎变成了一个血人的王承恩,突然从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