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唐通一连三道飞马传书,一直都坐镇在京城中连四周县城都不敢有片刻视察的李自成,一看派出去这么多天的唐通,竟然到现在连吴三桂面都还没有见到一次,顿时坐不住了,一番权衡之后,便命张鼐将分散在四九之城的牛金星、宋献策以及刘宗敏、李来亨、李过、袁宗第、刘体纯等大小将领、军师,甚至包括这时早已被他暗自提防并架空了的李岩,全都悉数赶了回来。
放眼望去,整个大殿,人头攒动,济济一堂,颇有文武百官齐聚一堂的架势。
这是自攻占京师以来,少有的一次各路大将最为齐全的一次盛会,也让心底有些隐隐不安的李自成,莫名多了一丝底气和慰藉。
“闯王,到底发生什么大事了,搞得如此兴师动众?”
“俺实在想不通,咱们连京城都拿下了,还有谁能让我大顺军又像从前那样火烧火燎的。现在,还有什么大事,比得过咱们抄没京城那些贪官污吏皇亲国戚这样的事来!”
作为李自成麾下素来不遑多让的第一大将,自然也少不了每次都是他第一个开头炮,不管好事坏事,反正他第一个不开口,后面是绝不会有人张嘴的。
李自成自然也很清楚,自从抄没令下达后,刘宗敏便开始第一个动了起来,当天仅仅一天时间,仅他一家中吉营,就撞开了数十家皇亲国戚、文武大员府邸,抄没所得金银财宝细软,简直可以用堆积如山来形容。
天底下,可以说再也没有比抄家更让人欢喜的事情了,尤其是抄没前朝这些原本可望不可及的达官贵人们!
可想而知,他正兴高采烈地干着天底下人人都喜欢的事情,突然间被叫过来,没有当场骂娘已经是给足面子了。
想到马上可能的一场不可避免的大恶战,李自成不由得攥了攥拳头,满脸堆笑道:
“汝侯,听说你现在籍没到手的银子,已经快到百万两了,白花花的雪花银呀,咱们这些老营苦哈哈们,谁他娘的亲眼见识过这等阵势?哈哈,你汝侯可是第一个见到!”
话音未落,一声十分不合适宜的冷笑声划过殿堂:
“哼,闯王,天下现在已经属于大顺军的了,他日一旦登基,疆域之内一草一木都不再是他姓而只属于一家。”
“像这样掳掠下去,我们又与从前自比流寇有何差异?”
“你们都不敢说,在下敢说,闯王若是不爱听甚至想治罪,今日我说完了就自去牢房领罪。”
“闯王,赶紧停下来吧,抄没有度,当以国法行之。若再这样毫无法度毫无节制地胡乱抄家,这天下我们坐不住的啊!”
举座四惊之下,整个大殿,顿时从刚才的喧闹热烈中变得一片死寂。
原本挨着宋献策的几员大将,赶紧挪动身子,与他拉开了距离。
只有李岩一人,面不改色,还在原处一动不动。
李自成面色变了几变,强笑一声,扭头对牛金星道:
“牛军师,本王让你抓紧弄的那个章程,可弄出来了?”
牛金星冷冷看了一眼宋献策,捻着胡须道:
“闯王,有这样一双鼻孔朝天的眼睛盯着,我是几个通宵都不眠不休,刚巧今早拿出了一个草案,正要报呈闯王过目定夺哩!”
李自成脸上一喜,赶紧道:
“如此甚好,军师辛苦了。事不宜迟,那就趁着大家伙都在,索性直接拿出来一起商议,今日就定夺下来吧。”
牛金星点点头,慢条斯理地从怀里摸出一卷文本,得意洋洋地环视了一圈,摇头晃脑地读了起来。
将所有章程内容,一字不落地听完,李自成看了看众人,于是将目光落在宋献策身上,又特意看了一眼在他旁边的李岩,沉吟道:
“入城后,本王即颁布了敢有伤人及掠人财物妇女者,杀无赦的军令——”
“现在看来,我大顺军还算执行的不错。宋军师,李将军,二位觉得牛军师这个章程如何?”
宋献策想都没想,直接摇头道:
“挂羊头卖狗肉,他这章程,若这样拿出去,还不如不拿出去的好!”
牛金星一听,顿时黑脸,用心险恶地哼声道:
“宋献策,我这章程,乃是闯王亲自定下的基调,你敢这样说,是真的以为自己脖子很硬,想做第二个强项令么?”
他这一说,宋献策毕竟不是敢死之人,敢说是一回事,敢死又是一回事。
想了想,宋献策只好识趣地哼一声,闭目沉默了下去。
李自成心里也是一阵愠怒,捏着下巴想了半晌,到底还是被宋献策那句“天下已经是大顺军的”话给打动了,于是张嘴定论道:
“牛军师、宋军师说的都有些道理,就这样定了,章程稍稍做些修改,以免逼得太紧狗急跳墙生变——”
“皇亲国戚尤其是朱姓王公,有一个算一个,全部抄没家产,嫔妃、郡主凡是年纪合适的,全都分给威武将军以上的将领,老营出身的老人可以优先选择。”
“文武百官,中堂十万雪花银,部院、京堂、锦衣七万或五万或三万,道科吏部五万三万,翰林三万二万一万,部属而下则各以千计白银。”
说完,李自成有些肉痛地吧嗒吧嗒嘴巴,向自己的胞弟李自敬以及刘宗敏、李过、刘芳亮、李来亨、谷英等心腹大将,包括牛金星在内,环顾了一圈后,随即大方地扬手道:
“当初拿下皇宫时本王有言在先,皇帝的后宫,凭啥他皇帝一人享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