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的刚刚看得见山海关那一个雄伟壮阔的大城轮廓,已经离家足足大半月的关宁铁骑,顿时发出一阵阵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
就连祖大乐,也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动情地有些不好意思道:
“长伯,别笑话你二舅呀,我、我实在不敢想呀,这辈子自从北去投了建奴,常常在那盛京城里有时也会面南而望,以为从此就再也不可能回到这片曾经生我养我的热土上了!”
自从吴三凤跟着最后一批信使走了后,吴三桂就感觉好像在他和祖大乐之间少一种米汤缓冲似的,愈发对他这个二舅变得不耐烦和厌恶起来。
可是,现在还有北投大事求着他,这一路上也只能捏着鼻子哄眼睛地与他周旋。
听了祖大乐这番“情真意切”的话语,吴三桂嘴里冷嘲热讽的饿话,几乎就要脱口而出时,他却忽然又憋了回去。
紧接着,便莫名其妙的走了神,竟自停了下来。
在一片石就出城亲自来迎吴三桂的总兵高第吓了一跳,赶紧也勒住马头,拨马回到他的马前,诧异道:
“伯爷,你这是怎么了,如此恍惚,莫非又想到了我们城防中的什么破绽处?”
吴三桂摇摇头,高深莫测地笑了笑,摆手道:
“哦,高总兵,本伯只是这些时日鞍马劳顿,一时走神,没什么大事。”
高第自然不会相信他这番言辞,可他又如何猜得出,方才的吴三桂,其实就是因祖大乐而忽然联想到自己,以后若彻底投靠了北方建奴,他会不会也像现在的祖大乐一样,面对这片生于斯长于斯的土地而陡生满怀羞惭呢?
想着,他不由得对身旁的祖大乐更加怨恨和厌恶起来,忽然挥起手中鞭子,一把抽在了自己马身上。
胯下大马,乃是在整个关宁一线都没有三两匹的汗血宝马,平日里对它爱惜极了,这马也自觉尊崇,常常都能吃得它最喜爱的大豆和盐巴。
这时,猛然莫名其妙挨了这么一鞭子,这汗血宝马一下子被打懵了,半晌,方才惊醒过来,随即便暴怒地一个前仰,唏律律一声便要掀翻背上之人,紧接着后蹄又是蹦起,四蹄发力,眨眼间便一路窜了出去。
猝不及防,吴三桂险些被掀翻马下,若非他本就是天下名将,平时到刀马弓一身武功也不曾落下,所以反应神速,第一时间便抱住了愤怒的马脖子,然后就感觉耳畔风生水起,腾云驾雾般飞了出去。
不好,宝马受惊——
簇拥在四周的侍卫、家丁以及幕僚,顿时慌作一团,手忙脚乱地追了出去。
天幸汗血宝马养尊处优惯了,暴怒地飞驰了一程后,便自己气喘吁吁起来,不知不觉,脚下便慢了下来。
两名第一时间追上来的侍卫,哪敢怠慢,见状双双探出手去,一把将马头扣住。
两万大军众目睽睽之下,吴三桂哪敢自毁形象,当即强自镇定下来后,便是仰头哈哈大笑,惊魂未定地探手拍了拍马脖子道:
“踏云,你这是在提醒本伯,许久未曾带你驰骋疆场了么,哈哈哈……”
踏云,是吴三桂千辛万苦弄到这匹汗血宝马,并在付出万金之后,想了无数个日夜给自己坐骑起的名字。
他这一声长笑,在两万大军眼里,自然是神勇非凡,风采沛然。四周更有无数溜须拍马者,见状赶紧送出一片叫好声:
“伯爷威武!”
“将军神武!”
不知不觉,巍峨的山海关大城,便近在咫尺了。
吴三桂瞅了一眼迎出的人群,忽然有些不悦地盯着站在最前面的山海关留守的一众大员,对吴三辅直斥道:
“三辅,我不是说的很清楚么,要让我关宁一线大儒、名士站在前头,你们都抢上来作甚?”
说着,他打量了一眼人头攒动的人群,皱眉又道:
“刘台山刘老先生呢,还有刘校坚,他为何不在出迎的军阵中?”
吴三辅心里不禁哆嗦了一下,慌忙将一众大儒士绅推出道:
“他、他们都在这里哩,伯爷,方才他们就站在最前面,可能方才人群看见伯爷纵马驰来的神勇群情激荡,结果一挤之下,他们力气小,就被挤到了后面。”
“快快快,各位先生赶紧上来吧——”
说着,吴三辅一脸殷勤地将后面的关宁地区有名的大儒、士绅李友松、谭邃寰、刘泰临、黄镇庵、高选等人推到了吴三桂面前。
吴三桂冷哼一声,急忙做出一副礼贤下士之态翻身下马,将领头的所谓“关宁双城六大儒”之李友松、谭邃寰、黄镇庵等人一一搀扶而起,然后东张西望道:
“刘台山、刘老先生呢,他怎么没来?”
话音落处,四周忽然异样地安静下来,好像人人自危地噤声,再也没有了方才的喧哗热闹气。
见无人应答,心知有异的吴三桂,到底还是一方枭雄,当即瞪了一眼吴三辅,话锋一转道:
“诸位大先生辛苦了,筹钱筹粮不说,还要各守门户,教谕民众,真不愧我本土大儒也。当此大乱之世,还望我们继续同舟共济,将这场国难应付过去!”
说完,他这才团团一揖道:
“诸位,本伯先行一步,晚间将会派人发帖请诸位赴宴并议事,到时还请各位不吝赐教啊!”
所谓“关宁双城六大儒”在一片热闹喧哗之后,随着吴三桂及其大军的离去也随之渐渐散去。其中的谭邃寰、黄镇庵跟在人群之后,看看四周无人了,不觉对视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