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台山沉吟半晌,只觉得一阵手脚发凉。
半晌,他才稳了稳心神,挥手命这心腹家将速去备车,方又关上房门,一脸凝重地对刘校坚道:
“坚儿,这时候去参什么军务会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我也不瞒你,这几日为父在外一直忙碌,其实皆因大军返城那一刻,几乎全城军民都看到了隐于军中的那个卖国奴祖大乐。”
“前几日,黄镇庵、谭邃寰他们几个找到我,当面表露心迹,若吴三桂宣布北去降清敢做卖国贼,我们这些不肯与他同流合污的边关望族名门,就须得要早作打算。”
“但如何找到一个最好的南归路线和法子,我们却一直都没有半点头绪。加上吴三桂毕竟还未露出反意,我们也不能仅凭揣测就将他推到建奴那边——”
话音未落,刘校坚忽然斩钉截铁道:
“父亲,你们这是愚忠、愚昧。祖大乐都堂而皇之地回来了,而且还被他夹藏在归城的大军中,投敌之意早已昭然若揭。”
“啥也别说了,儿是武卒,可不会像你们这般优柔寡断,别到时真是秀才造反十年不成,那可就不是一两家人头落地、满门抄斩的绝境了——”
“不行父亲,你不能去参什么会,咱们现在就想法子出城!”
刘台山笑了,但马上又出其不意地在刘校坚头上使劲敲了一下道:
“糊涂,刚刚你还在说我们是愚忠、愚昧,你怎么也临到自己头上就开始头脑不清了呢?”
“听为父的,你现在可以马上着手准备去了,该怎么做,做什么,就照你这些日子日思夜想的最妥当法子去做。我这边,就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照去参会不误。”
“但就一点,咱们一定要做两手准备——”
“今晚为夫若彻夜不归,但城里没有任何异样,更没有总兵府的士卒出动到处抓人,你就暂时也不用做异常之举,继续按部就班做准备就是了。”
“若是为夫那边去参会,这边他们却突然出兵拿人,打咱们一个措手不及出其不意,咱们也不得不防。”
“你听着,坚儿,为夫出门的那一刻,你就要同时将你最小的弟弟刘校望,立刻让府中死士将他送出去先藏匿于北城门密室。倘若我刘氏突遭满门捉拿,也好有棵独苗留下!”
“而你,坚儿,真到了那时候,你第一要紧之事,就是想尽一切法子将望儿送出城去,让他从此隐姓埋名。”
“第二要紧之事,送走望儿后,家里无论发生任何天大事情,你也不许再回头,选择一条与望儿相反方向,速速逃命而去,听明白了吗?”
刘校坚愣怔半晌,最终还是理智占了上风,知道这时候已经不是逞什么英雄之时,于是红着眼睛点头道:
“孩儿懂了,谨遵父亲大人之命!”
刘台山点点头,这才放心地转身出门去了。
但是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走到半路上,刘台山的这辆小驴车就被拦下,紧接着转了个方向,直接将他给拉到了平西伯府邸。
进去一看,关宁地区有名的大儒、士绅李友松、谭邃寰、刘泰临、黄镇庵、高选等人,居然已经全部到齐。
加上自己,这不正好凑齐了“关宁双城六大儒”吗?
刘台山见状,一下子有些摸不着头脑,而与他交好并且已在私底下订立了攻守同盟的谭邃寰、黄镇庵,众目睽睽之下又不可能暗示什么,于是只好惴惴不安地望着接待他的一个幕僚拱手道:
“说好的去总兵府参会,怎么独独又将我等六人转道了平西伯府上呢?”
幕僚笑着将他请入座,命人奉上茶道:
“刘老先生稍安勿躁,总兵府那边,说的是征钱征粮之事,由吴三辅总兵大人主持,有其他各大户和商铺参会就行了。”
“这边呢,却是比那边的事情要大得多,须得由平西伯亲自出面署理方可。”
哦,刘台山这才心定了一些,静静地坐下,又望着其余五人拱拱手致意,装模作样地端起茶杯让自己像一个无事人一样镇定自若。
一盏茶不到,吴三桂终于匆匆从他的后院走了出来。
“哈哈,让各位大先生久候了——”
吴三桂笑容可掬地摆出一副礼贤下士的姿态,给在座的所谓六大儒,每人都一本正经地打了一声招呼,方才在自己的主位上落座,然后一本正经地肃然道:
“今日请诸位大先生过来,是有一样关乎到我关宁边城诸多百姓和城池生死攸关的大事。”
“而诸位都是我关宁最具名望的六大儒,所以此事若无诸位大先生的参与和共同筹谋,肯定也是说不过去的。”
“现在我关宁边城的处境,十分岌岌可危。天子以身殉国,国将不国,而天下大势现在又是内忧外患——北有满清多尔衮十多万大军虎视眈眈,南有李自成同样手握十万重兵且已成挟天子以令诸侯之势。”
“我吴三桂现今处在这南北夹击之中,兵,不过数万,钱,不过百万。粮草呢,到现在还在四处筹措。”
“所以我意已决,既然他李自成已经拿下京师,算是已然手握国祚之势,为天下黎民计,加上我一家老小又都在京城之中,我准备号令三军,不日便向京师而去,投入大顺军。”
什么,不是投降满清鞑子,而是南向归顺李自成?
这么说,前面咱们所有的猜测,全都错了……
在面面相觑的六人中,刘台山忍不住与同样震惊不已的谭邃寰、黄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