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刘宗敏也对李自成突然停下来的巨大感到大惑不解,耐着性子又等了等,见他还是对自己发出最后一道兵符展开总攻军令,于是暴跳如雷,也懒得再管什么战前主将不得擅离职守的禁忌,翻身上马,气冲冲地又折回李自成的帅帐。
“闯王,这都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火烧眉毛了,你怎么还是没有一点动静呀?”
“哎呀呀,急死俺了,快快发令,今晚就趁着这副好夜色,一举平了这山海关好赶回京城,再去继续敲诈那些京官儿们!”
谁知,李自成摸了摸自己的胡须,不徐不疾道:
“汝侯,不急不急,且先坐下喘口气再说——”
说着,张鼐就好像早就知道刘宗敏要来兴师问罪一样,赶忙亲手端过一盏酒,笑嘻嘻地递了过来。
“侯爷,闯王特别交待了,今晚可以让侯爷喝上几口解解乏,同时也算一壮军威。”
闻见酒香,嗜酒如命但却比郝摇旗要节制多了的刘宗敏,食指大动之下,却还是忍住没动,斜眼瞅着李自成道:
“闯王这是何意,按兵不动不说,还要特许俺战前饮酒,俺可真是猜不透闯王了!”
李自成一笑,捻着胡子道:
“汝侯稍安勿躁,且听我细细道来——”
“这一则是,当初本王让你将吴襄和朱慈烺都带在军中,以备不时之需。”
“现在我十几万大军摆开决战态势,就差本王最后一声令下了,想必那吴三桂在城头之上也将此看得明明白白。”
“故此,大军摆开了,战与不战皆在本王一念之间,但所谓不战而屈人之兵才为上策,倘若吴三桂在本王这阵势前幡然醒悟,给他一点时间考虑,却又何妨?”
“况且,咱们巴巴地将吴襄带过来,若是一点都不派上用场,岂不可惜,而且还白白带过来还养了他那么多日子?本王思来想去,决定再等上一晚,明早吴三桂还是没有回头是岸,就将吴襄老儿直接挂出去,推到阵前瞧瞧他怎么办!”
刘宗敏直听得一阵愕然,忽然沮丧地长叹一声道:
“闯王,两军交战岂能只打自己的算盘?”
“吴三桂连北方建奴这样的蛮族都敢投降,一个小小的吴襄在他心里又能有多少分量!”
“兵贵神速,我劝闯王还是少些幻想,尤其是对吴三桂这样根本对自己的祖宗都不会敬畏的无耻之徒,最管用的还是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啥也别说直接杀他娘的便是!”
“再说了,万一天亮,吴三桂看着他的爹还是无动于衷,岂不是反而惹他笑话?”
李自成一听,却又是莫名地一笑,神秘莫测地颔首道:
“若是那样的话,本王一样也还是有手段等着他——”
“不瞒汝侯,刚刚陈永福从北门传来一个天大的惊喜,说是有一个从前的北门守城官,因为被吴三辅构陷,最后导致整个家族分崩离析,家破人亡。”
“所以,在我大军兵临城下之际,吴三桂这个曾经十分看重的千户守城官马上给陈永福在夜间射出了一封箭书,上面以血书写着愿为内应,随时在其曾经经营多年的北门反戈一击。”
“有了这个不是小卒子的内应,我们岂不是又平添了一丝胜算?”
真的假的——
刘宗敏听得半信半疑,加上又是他一直比较信服的陈永福所言,倒也不愿胡乱猜忌,于是只好捏着鼻子点头道:
“罢了,既然如此,那俺就回去再耐心等上半夜,瞧瞧天明时分,到底会不会有奇迹出现。”
蚁穴虽小,足可溃堤,这样的事情,历朝历代不知发生过多少。
刘宗敏信不信,李自成不想管他,但他自己对此却是深信不疑。其实,在他心底,也只有他自己知道,自从在皇帝的金殿上坐了下去,又在皇帝的后宫夜夜笙歌以后,连他自己都越来越感到莫名其妙——
从前,那个杀伐果断,冷酷无情的闯王,似乎正在一天天变得,身上还不知不觉多了一些莫名其妙的儿女情长起来。
不过,每当他为之惕然而惊时,他却又总是能为自己找到最好的理由。
就像这次,在十几万大军全都兵临城下,蓄势待发之际,他却始终不愿发出最好一道出兵的军令,而最直接的借口就是——
吴襄都站在山海关城下了,为何不用用呢?
不战而屈人之兵,古往今来,这是多少君王都在孜孜追求的丰功伟业啊!
他,李自成,也更想忝列其中,概莫能外……
临近深夜子时,整个山海关才开始派发当日的夜食。
因为备战的缘故,自吴三桂以下各路大将,几乎都将眼睛盯在了城防之上,像这些吃饭睡觉之事,完全被他们忽略不计了。而等到各处怨声载道,纷纷要求下派饭食后,膳食官火头军头子又自作聪明地擅自揣测吴三桂的心思,不仅将当天唯一的一顿饭食分做了三六九等进行配给,而且还根据吴三桂排定的城防重要等级,把最好的饭菜第一给了东门城防,第二给了南门城防。
等到饭菜到了北门、西门时,不仅饭菜全都冷冰冰的了,而且既无多少肉菜又没有半点油星。
西门,本来就是四门城防最弱的,加上镇守主将又是郝摇旗这种只要自己有一壶酒喝,哪还记得别人吃饱吃好的大老粗?所以,西门很多底层军士,想到这边很可能不会遭受到大顺军的猛烈攻击,大多都是嘴上骂骂也就没事了。
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