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就已经左右难支的李自成,突然看到刘宗敏血肉模糊地杀回来,而且连一句话都还没有说,在看到他第一眼后,便立刻一头栽倒在马下,李自成顿时慌了手脚,赶紧命人将刘宗敏抬到近前,再一细看,才知道他竟然还丢了一只眼睛。
连帐下生猛如刘宗敏这样的悍将,都被打成这般模样?
如此惨状,一下子让李自成也跟着突然萌生出了一丝退意。
“张鼐,张鼐——”
张鼐一听,慌忙应声而出道:
“闯王,有何吩咐?”
李自成痛苦地皱了皱眉头,良久,方才下定决心道:
“速去点一点兵马,现下我们到底还剩多少人!”
谁知,张鼐一动不动,只是斜视了一下刘宗敏回来的残兵败将,面色戚戚道:
“父王,要算上汝侯这边刚刚回来的兵马么?”
刘宗敏归来的兵马,不用细查,粗粗一看,最多也不过千余人了。
李自成肉痛地闭了闭眼将,沉声道:
“不用了,他这点兵马,一会儿能专门护住他们自己的汝侯就已经不错了,现在你只算之前我们这边的人马。”
这一次,张鼐没有半点犹豫,直接便将兵马数报了出来:
“父王,不用再去清点,现下算上南门所有原来的围城各营人马,我们现在还剩下拢共不到三万人了!”
什么?
李自成一听,噗嗤一口,吐出一口老血来。
张鼐吓了一跳,顿了顿,慌忙又道:
“父王勿忧,这只是我们放在南门的围城之兵马数,还有其他各门人马,若是再加上整个山海关总兵马数,我们当然肯定还不止这些数。”
话音未落,李自成忽然摇头道:
—————
“罢了,休得再拿话本王。”
“南门是这般,其他各门又能好到哪里去。”
“眼下唯一能盼望着的,就是远去欢喜岭监视多铎大军的李过了。”
“他那三万人,定当不致也照此毒手和偷袭,想必能将全部兵马完整保留下来。若是再加上西沙河驿,翁后和连山三处留守镇守之兵马,我们就还有这样的三支人数在六万之完整各种士卒。”
“如此算下来,即便不指望京师七万镇守军,京师拱卫之城丰润田见秀那一万五千人兵马,我大顺军依然还可一战。”
“但前提是——”
说着,李自成顿了顿,随即睁着一双猩红的眼睛,环视了一眼几乎全都是悲悲戚戚惨惨的众将,一字一句地沉声道:
“本王,得活着先走出山海关这片已成我军死地的麦城!”
话音未落,张鼐突然哭出声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道:
“父王,鼐娃子愿意拼的这一身残躯,换得我闯王平安杀去!”
很快,在张鼐强忍不住的哭嚎声中,南门这边的诸将谷英、袁宗第等人,甚至就连唐通,也是纷纷抱拳道:
“闯王勿忧,只要还有我等在,就断不会教闯王以大王之尊以身犯险。”
“此战,就算全军全部战死,也定要将闯王护出山海关之外!”
李自成终于暗自松了口气,扭头寻找了一圈,随即扬声道:
“董有良,董先生何在?”
董有良闻言,慌忙站出道:
“闯王,属下在此,不知有何吩咐?”
李自成看看他,捏着下巴顿了顿,方才颔首道:
“山海关一战,错在本王,以一夜之善念,使得那吴三桂喘息了过来,反致祸及我大顺军,几轮战下来,已经危在旦夕。”
“如今此战已明显事不可为,先生有何高见没有?”
突然被李自成抬的这么高,而且还是在如此紧要时刻问计与自己,董有良既不敢托大怠慢,更不敢再像从前那样虚与委蛇。
凝眸沉思了好一番,董有良这才郑重其事道:
“闯王,为今之计,唯其有三——”
“一、如若现有兵马中,尚有那传闻中的神奇公子所给与的神枪、神弹,还请闯王速速将他们全部都集中在一点使用。”
“二、归拢回来的各处兵马,则不能像神枪、神弹一样集中一点使用,一定要是重新打散,分兵多路甚至是十几路,四面开花地同时向鞑子大军之外的狂野之地突围。”
“三,闯王的大旗、大氅以及所有标示物,包括闯王的左右御用护军老营、孩儿军,全都得跟闯王分开,这时绝不能再在一起!”
听到这里,不等只皱眉头的李自成说话,一旁的袁宗第、谷英以及刘体纯、李来亨等人,全都面色不善地呵呵冷笑起来,一个个瞪着董有良道:
“董先生这计策,可真是天下少有啊——”
“直娘贼,闯王不跟着老营、孩儿军一起突围,难道只跟着你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酸腐文人去千军万马中走?”
“你他奶奶的,到底安的什么心!”
一听众将忽然骂娘,董有良愣了愣,心中愤怒,但却到底不敢表露出来,于是索性闭上嘴巴,不再说话。
倒是李自成忍了忍,聊胜于无地想要戏谑他一句,于是故意道:
“董先生,前面两条先生说的倒是有理有据,只是这后一条,本王连自己的左右护军都不跟了,你且说说,教我又跟谁去?”
见李自成亲自发问,董有良当然也知道现在不是与任何人置气的时候,于是马上认真地解释道:
“闯王,这时请闯王与左右护军分开突围,乃是吴三桂与多铎的细作侦骑,肯定是早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