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以后的风明显没有那么硬了,低温在缓慢攀升,堆积在城市犄角旮旯处的积雪在一点点缩小面积。
从大年三十开始,一直都是晴天。
过了初一,春节的热闹劲基本也就过去了,节日的余劲儿净是给孩童们留的。
初三晚上,司华悦没有给自己安排值班,因为她要赴李翔的约。
约会时间定在晚上九点,这是初一晚上李翔跟司华悦通话拜年时说的。
电话里,李翔没说约会的具体地点,只说到时候会给她发位置。
初三下午五点,他再次给司华悦去电确认。
当得知司华悦同意赴约后,他告诉她说不要骑重机去,太扎眼,他不希望被任何人发现他的踪迹。
同时告诉她说,他当晚十点就要重返苍林寺。
也就是说,他们俩的见面时间只有一个小时,如果司华悦找不到他,那他们之间的这次约会就自动取消了。
如果找到他时,仅剩下分钟,那他们能说的话绝不会超过十句。
司华悦骂了声娘,真想毁约不去了,可想了想,还是压下脾气,搭辆出租车循着他发来的位置找。
出租车司机将那位置放大,疑惑地说了句:这位置看着不像是在陆地。
果然,司机将她卸在了民港北码头。
司华悦有些傻眼,闹了半天,李翔跟她约会的地点在海面。
由于事先并不知道会这样,司华悦穿得有些单薄,下了车以后被冰冷的海风一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拿出手机将地图放大,这特么少说得有五海里。
北码头进入深秋后便很少有船泊在这儿了,现在赶上大过年的,又是在晚上,上哪儿找船?难不成游过去?
等游到手机上的位置,估计她就成了《泰坦尼克号》里的罗丝了,不过人家那故事里是男主杰克冻死在海里,到她这儿变成女主嗝屁了。
拿起手机给李翔打电话,想告诉他自己没船过不去,要回家了。
电话通了却没人接,就在司华悦犹豫着是否回去的时候,寂静的海面上响起一阵摩托艇发动机声。
从声音传来的方向分辨,是向她这边开过来的。
随着距离拉近,能依稀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坐在摩托艇上。
减速,左打方向盘,船身与堤坝摩擦发出吭的一声响。
“上来。”发动机没有熄火,船身在海浪的推动下回移了一下,船底的海水发出一阵阵咕咚咚的沉响。
司华悦轻盈起跳,滑坐到李翔的身后,双手很自然地搂紧他健硕的腰身。
李翔腰间的肌肉紧绷了下,司华悦也觉得有些不适,两个人挨得太近,几乎就是前胸贴后背。
可摩托艇就这么大,没有足够可拉开二人距离的空间。
加速后的摩托艇船头抬高,后仰的二人身体愈发紧地贴在一起。
飞驰中的摩托艇带动的风太大,海水飞溅,司华悦一头齐耳短发被海风吹得炸开。
她歪过头将脸颊靠在李翔的后背,这才发现,他的肩比一般男人要宽厚。
李翔戴着护目镜,司华悦环抱他腰身的双手能感觉到他的呼吸有些急促。
十分钟后,李翔将司华悦带到一艘抛锚在海中央的游艇上。
游艇上只亮着一盏风灯,远看的话,会误以为是大海反射的光影。
见李翔动作熟稔麻利地将摩托艇用缆绳与游艇固定到一起,司华悦有些怀疑他平时是否经常驾艇出游。
胡乱拢了把头发,搓了搓有些冻僵的双手。待李翔跳上游艇,司华悦问:“找我有什么事?至于整得跟地下党接头似的吗?”
“冷吗?走,到舱里去说话吧。”李翔也不回答司华悦的问题,解下腰带上的钥匙串,将舱门打开,引司华悦进去。
里面的空调应该是关了没一会儿,舱内的温度挺高。
进去后,李翔脱下外套,将游艇发动开,舱壁小灯亮起,空调重新启动。
司华悦上身穿着一件黑色的机车皮衣,下身是宽松的卫裤,脚蹬运动鞋。
舱内外温差过大,她将皮衣脱下,里面是一件带兜帽的白色卫衣。
“你什么时候参的军?怎么又跑苍林寺当起和尚来了?是为了看着竹林下的毒基地?”司华悦坐到一把皮椅子里。
李翔倒了杯咖啡给她,给他自己倒了杯白水。
从舱柜里拖出一个小马扎坐到司华悦对面,仰头看着她说:“我十六岁回国在社科院实习两年,十八岁参军到现在。”
吸溜一口热白水,他续道:“那天在监狱里我对你说过,我不是和尚。”
李翔一身军装迷彩,看起来跟原先没有太大不同,依然是不敢直视司华悦的眼睛,不敢大声说话,腼腆得像个女孩子。
他的头发没有剃,或许这一次回去就会剃了吧?司华悦在心里暗忖,同时有些惋惜。
室内光线太暗,司华悦将椅子往李翔的位置拖了拖,想看着他的眼睛。
李翔局促地往后仰了下身子,大概以为司华悦又要像在监狱里那样抱他。
“个书呆子!亏得还在国外待过。”司华悦倚靠到椅背,拉开与他的距离。“说吧,找我来到底有什么事?”
“这一次离开,我不知道多久才能回来,或许永远不能……不能……”李翔吞吞吐吐地连说了两个不能。
司华悦隐约感觉到他口中的不能与婚姻有关,或许关系到他以后的人生,也或许是不能回来了。
不然,他不可能深夜找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