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见过竹林的人很难想象一片竹林是怎样的美景。当有风在竹林中徜徉时,那些细碎的竹叶摩擦的声音,几乎能够让人的灵魂也为之颤动。
镜头扫过那竹林。青翠欲滴的色泽,是雨后洗出的清新。鼻端嗅得到那竹子的清香,整个人的灵魂也为之荡涤。
叮当的声音在竹林摇曳的沙沙声中交织,循着声音去寻,在竹林的旁边发现了一个人。
是嵇康,他在打铁。
人们可以接受豪迈的酒客同时也是恣意的剑客,而对于一个风雅的文人同时也喜好打铁这件事却往往只觉得啼笑皆非。然而那种在看见嵇康打铁时想要笑出来的心情仅仅一闪而逝,大概是因为美。
太美。
他穿一身粗布麻衣,随意地挽起袖子,却好似满身绫罗绸缎,依旧是王孙公子。他披散着一头乱发,少了几分峨冠的雅致,却多了肆意和自由。他理当在琼宴上举杯,却在这竹林边举锤打铁。即使是在旁人做来粗野的动作,他做起来却犹如在进行着世界上最神圣的事业。他打铁的时候发出的叮当声,伴随着风吹过竹林的声音,竟如此让人心醉。
如果说李白的美更多的是在他横溢的才华的话,嵇康的美,就是那种褪尽浮华之后的质朴。即使不修边幅,即使不赋诗作词,没有人能说他没有才气。即使痛饮狂歌,即使林旁打铁,谁也不能说他不是风雅之士。他越是做着这些大俗之事,那被他收敛起来的大雅的本质越是明显地呈现在了所有观众面前。
终究,那些冗长而和缓的铺垫在一点一滴改变观众们的看法。他们通过情节的千丝万缕体会到嵇康的表象,有借那一曲没有奏完的《广陵散》了解了嵇康的内心。在最开始的时候,嵇康衣冠端正。风度翩翩,他们因这风度而对嵇康产生好感。然而,当嵇康隐居竹林,衣衫斜披,头发蓬乱,抛弃所有精致的细节和精致的时候,人们终究因为嵇康的灵魂而触动,即使是不看那被精心设计的造型,也发自内心地觉得,这个人真美。
嵇康的旁边站着一个人。贵气十足,还带着随从,这个人在之前曾经出场过。是那个崇拜嵇康到了为了让对方品评自己的作品而把自己写的书扔下就跑的钟会。此时的他已经飞黄腾达,但站在嵇康面前,嵇康不开口,钟会竟不能先出声。
气氛有些古怪。嵇康自顾自地锻铁,一举一动丝毫没有被钟会影响。而钟会本以为自己的身份已经和往日不同,对方应该会多少尊重自己一点,却得了个不尴不尬的结果。于是他转身想要离开。而到了这个时候,嵇康才缓缓抬头,问了他一句:
“何所闻而来?何所见而去?”云淡风轻,问话的时候。似乎没有任何意思。藏在骨子里的倨傲,即使是在拮据到需要打铁来养活自己的时候,也没有任何消磨。或者说。这个人内心的高傲,在他困顿的时候竟不许他以他擅长的风雅之事换钱,竟还要用打铁的方式对抗这让他失望的世界,展现他无力的抗拒?
能够懂得嵇康的人,终究是少的。至少。钟会只会以为这是对方在给他下马威,在展现对方的与众不同。所以他仅仅是丢下一句话:“……闻所闻而来。见所见而去。”之后,就拂袖而去了。
放映厅中有人在轻笑,或许是觉得这一个场景颇为有趣。人们总是喜爱如李白嵇康这样有才华的人的,他们的骄傲也往往会被人们宽容。然而,几乎所有的影迷,不会想到的一点就是,普通人乐意对这样的人宽容,处于上位者却未必。就像李白,被赐金放还,就像嵇康,被司马氏忌恨。
一直到现在,《广陵散》给人的感觉都是温柔和缓的。然而,变化很快就来了。成秋屏用这样平缓到很多人都开始觉得烦躁的节奏铺垫了这么久,就是为了使得前后的风格形成强烈的对比:
山涛举荐嵇康做官,被嵇康以一封《与山巨源绝交书》堵住了嘴。他到底是不愿意在司马氏正当权的时候出头的。蔑视礼教,并不意味着嵇康会接受原本就和自己站在对立面的势力。他心中有着一杆称,行为处事全都依照他的原则而来。狂放的表象之下,是正直、谦逊、持节如竹的内心。然而,既然司马氏当权,负有盛名有总是和司马氏不对付的嵇康,怎么可能不被对付?
嵇康入狱。
当那一身清雅的君子被困于方寸之地的时候,所有人的心都不自觉地揪了起来。在舒缓的节奏之下原本忘记的那一口棺木,再度出现在了人们心上,压得沉甸甸的,几乎无法呼吸。
画面里,无数人奔走相告,打算将嵇康营救出来。他们很多人或许未曾和嵇康相见过一面,然而,那一个风雅的君子,谁人能不敬不爱,不想办法让他脱离囹圄,让他回归山林之间,悠然地过自己的生活?
一个人的人格魅力到底能有多强呢?曾有人不大相信个人魅力能达到多大的高度,直到一部电影引发大规模的静坐示威。而此时此刻,嵇康凭借着他在士林中的盛名,竟引得无数人将和他一起坐牢当成是荣耀,竞相跑进了监狱。
司马昭大怒,然而,在同时他又不知道应该如何处理嵇康。真的杀了他?嵇康在人们心中的地位太高了,高到一群人不愿做官而愿意为嵇康忍受监牢之苦。假如他对嵇康动手的话,岂不是说他的声名也会因此受到损害?
然而钟会说了两句话:“嵇康,卧龙也,不可起用。天下之人,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