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小地震,对河西的影响非常有限。
不过姜万钧想要躲在紫微宫里却是难了,原本已经被压下去的“劝进”的声音,比上一次来得更加猛烈。
这里边或许有人是希望借此引起姜万钧的注意,但更多的的确是出于公心。
杨广还活着的时候,大家多少还有所顾忌,毕竟都是读过书的人,要矜持。可现在杨广已经不在了,可以说姜万钧称帝是河西治下众望所归。
这时候不“劝进”,更待何时?
据说,民间都开始行动起来。
自打去年姜万钧以长孙的名义,给民间的长者送过一次月饼之后,这些民间长者就成了最支持姜万钧的一批人。
当姜万钧得知,数十位民间长者准备来西宁找他说道说道的时候,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没办法,他只能躲到前线去避避风头了。
这一面他不能见,先例一开,以后他就不用干别的了,但也不能拒绝,所以只能派长孙出来顶雷了,夫唱妇随嘛!
姜万钧离开紫微宫的第二天,长孙代替姜万钧召见了民间选派出来的代表,岁数最小的都六十多岁,岁数最大的已经年过八旬。
长孙先转达了姜万钧对于暂时不称帝的一些考虑,无非是春耕在即,不能耽误农时;西秦之地还不安稳,百姓还没有安顿好;关中的百姓还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正盼着王师东进;此时称帝太过草率了云云。
大家表示理解了君上的苦衷,他们有些人根本就没听清,反正就跟着喊万岁。
接着长孙安排了宴席,由魏征,李刚和褚亮三人作陪,魏征顺便向这些民间长者请教了一下各地的情况,并表态,对于那些贪赃枉法之辈绝不姑息。
宴席的最后,长孙再次出场,代替姜万钧表达了对大家的殷切希望,希望大家的日子过得越来越好……
这一场活动是成功的,至少从魏征的表情上看是这样。
魏征接下来好几天走路都虎虎生风,也不再像以前那样见谁都绷着个脸。
别人不知道怎么回事,但褚遂良却从父亲那里听说了。
王妃当着民间长者面说,君上曾言道: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君上将魏征大人当成是自己的一面镜子……
这个评价可是给魏征长足了脸面,几乎不见喝醉过的魏征,那一天愣是被人搀扶回家的。
魏征的出身很普通,父亲不过是一县令。
在门阀制度下,不仅士庶界限十分严格,而且不同姓氏也有高低贵贱之分,甚至在同一姓氏的士族集团中不同郡望、堂号的宗族也有贵贱、尊卑之分。
在南北朝时,“过江则为侨姓”,王、谢、袁、萧为大;东南则为“吴姓”,朱、张、顾、陆为大;山东则为“郡姓”,王、崔、卢、李、郑为大;关中亦为“郡姓”,韦、裴、柳、薛、杨、杜首之;代北则为“虏姓”,元、长孙、宇文、于、陆、源、窦首之。以上“侨姓、吴姓、郡姓、虏姓”合称“四姓”,“举秀才,州主簿,郡功曹,非四姓不选”。
即使在上述“四姓”中,也因门第阀阅而有等级高下之分:凡三世有位居三公者为“膏梁”,有令、仆(射)者为“华腴”,有尚书、领、护以上者为“甲姓”,有九卿若方伯者为“乙姓”,有散骑常侍,太中大夫者为“丙姓”,有吏部正副郎者为“丁姓”。
魏征的出身,和这些都不挨着。他堂堂正正不畏人言,可终究是人言可畏。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姜万钧是铁了心要扶持魏征成为百官之首,甚至不惜亲自下场为魏征背书,当然魏征自己也争气。
褚遂良能够感觉得到,父亲那一肚子的酸气,能把人熏个跟头。
他猜测,魏征大人或许觉得,既然要当一面镜子,就不能太“面目可憎”了,否则岂不是说明君上眼神不好,挑了一面“破”镜子。
事实上褚遂良还真没有猜错,不过魏征心情好不全是因为如此……
魏征素来正直,有什么说什么。
这种性格有好处也有坏处,作为重臣是没有问题的,可是如果要当百官之首却有点麻烦。
光姜万钧觉得头疼好办,他自认自己还是有几分容人之量的,肯定不会在魏征死后刨他的坟。
可百官都觉得头疼,那就坏事了,魏征作为百官之首,却不被百官所喜欢,工作如何开展?
换掉魏征是不可能的,姜万钧只能从两个方面着手,一方面提高魏征的影响力,让人心悦诚服,工作自然也就好开展了;另一方面是尝试着说服魏征,工作要讲究方法。
“宁在直中取,不在曲中求”,并不是让人做事直来直去。
这个典故源自姜子牙在渭水河边用直钩钓鱼,鱼钩是直的,可这心思却指不定拐了多少道弯。
“用直钩钓鱼”本身就是一种方法,人家勾的就不是鱼。
你魏征如果拿一根铁签子,专门朝着别人心窝上杵,那特么是个人就受不了。
姜万钧急着将报纸拿出来,就是要告诉魏征“方法”的重要性。好的方法可以让复杂的事情变得简单,而不好的方法,却可以让原本简单的事情变复杂。
“正直”是品质,“方法”是智慧,两者相加,可以发挥出更大的效果。
说来也是让姜万钧有些哭笑不得,他一面要求正直的人圆滑;一面又要要求圆滑的人正直。
魏征现在的确发现了报纸的魅力,